一、 沙特為何發起“石油價格戰”?
都說2020年的開局很迷幻,在疫情“黑天鵝”和沙俄“石油戰”的輪番衝擊下,全球資本市場劇烈震動,美股出現持續暴跌。而3月初引爆美股接連熔斷的“導火索”,正是沙特突然發起的“石油價格戰”。3月6日,俄羅斯拒絕OPEC+進一步的原油減產協議,油價失去減產支撐,布倫特原油價格狂跌至45美元。隨後,沙特為維護自己第一原油出口大國的地位,開始“以價促銷”,發起價格戰,其他石油產出國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也紛紛降價。
(一)“八爺”的“開掛人生”
現在沙特王儲和實際控制人是沙特國王的第八個兒子,小穆罕默德·本·薩勒曼,人稱“八爺”。《經濟學人》對他的描述是:開明、獨裁、多疑、威懾,他提出的改革計劃受沙特佔據70%的年輕人歡迎,因此,“八爺黨”人數眾多。
而這位“八爺”的開掛人生,還得從2011年說起。在沙特,王儲是第一順位繼承人,副王儲是第二順位。在2011年之前,“八爺”在沙特5000多位王子中並不出眾,按照擬定的劇本,薩勒曼父子原本距離王位非常遙遠。在2011年發生了一件大事:沙特王儲,80多歲的蘇爾坦去世,老薩勒曼被提拔為副王儲兼國防大臣,開始掌權。而後的一年多,接任蘇爾坦的納伊夫王儲又去世了,享年79。“八爺”的老爹成為王儲,他也順理成章跟隨父親進入王儲辦公室任職。2015年1月,沙特國王阿卜杜拉去世,79歲的老薩勒曼正式繼位國王,站上沙特的權力頂峰。這一年,“八爺”也被任命為國防大臣和經濟發展事務委員會主席,把持著國家最為重要的經濟和國防大權。這一年,“八爺”剛滿30歲,成為史上最牛“85後”。
(二)心機“八爺”的奪權大戲
而“八爺”並不滿足於這一路的平步青雲,他對權利的追求尤為狂熱,真正站上沙特的權力之巔,才是他所向往的。雖然老爹當上了國王,但“八爺”與“王位”之間還隔著“幾個叔叔”的距離。2015年,老薩勒曼宣佈廢除同父異母的弟弟穆格林的王儲之位,繼而任命其侄納伊夫為王儲——這波操作也正式宣告沙特王室歷時數十年的“兄終弟及”繼承製度被打破,第三代親王被引入王位繼承序列。
2017年,“八爺”先後搞掉了自己兩個叔叔的王儲之位,成功掌握沙特政權。這位“八爺”推行廢除的極端宗教主義,觸動了這個國家長久以來的“信仰”,以及他獲得王儲之位後的暴露出的種種殘忍行徑,讓老國王重新考慮起前王儲納伊夫。為了將權力牢牢把握在自己的手上,小薩勒曼一直在等待一個機會。
30年前,誰能想到這小男孩會在數千位沙特王子中脫穎而出,走上權力之巔?
(三)沙特宮鬥恰好碰上石油價格戰?
2020年3月6日,小薩勒曼出動軍隊,把自己兩個親叔叔拘捕,控制了自己的兩個親弟弟。3月16日,小薩勒曼又血洗政壇,以反腐的名義逮捕了298名高官。時間很湊巧,非常臨近沙特發動石油價格戰的時間,不經引發牽連美國和俄羅斯的種種猜測。而從眼下的形勢來看,歐洲、美國市場現在終歸是自顧不暇,都在忙著打“抗疫戰”,暫且沒有精力去插手沙特的“宮斗大戲”了。
沙特繼位者
二、 中東為什麼總是戰亂頻繁?
沙特所在的中東地區,石油資源豐富,戰爭也總是不斷,這個地區好像總是給人一種“不太平”的感覺,在四分五裂的國家罅隙之間總是有恐怖組織勢力此生彼長。所以,這背後究竟有什麼原因讓這塊土地總是籠罩在戰亂的陰影之下呢?
(一)遜尼派和什葉派的兩派紛爭
中東包括22個阿拉伯國家和5個非阿拉伯國家,除以色列和塞普勒斯以外的所有國家都是伊斯蘭國家,伊斯蘭國家是指將伊斯蘭教作為國教的國家。因此,大部分的中東國家的人們信奉的是伊斯蘭教,但也有著相當一部分的人信奉猶太教和基督教。那麼問題又來了,為什麼大部分人都信仰伊斯蘭教,還會發生宗教衝突呢?
伊斯蘭教內部還分為了許多派系,中東地區則主要以遜尼派和什葉派為主。遜尼派的人數佔據全世界穆斯林的85%-90%,例如沙特、埃及、約旦、阿聯酋等就屬於遜尼派勢力範圍,伊朗、伊拉克則是以什葉派居多。這兩派的主要不同在於政治見解上,一派主張“立賢”,另一派則主張“立親”。因此從古至今,這兩派就一直紛爭不斷,近代的包括伊朗伊斯蘭革命、2001年的阿富汗戰爭、2003年的伊拉克戰爭等都可以算作宗教之間的戰爭。從歷史上看,並不是說一派人數佔多就把握了絕對的主導權,實際上各個國家都有對方的勢力滲透,而歷史上也總有兩派勢力的更迭,就比如說在薩達姆執政的時期,伊拉克還屬於遜尼派,而現在來看,伊拉克的什葉派卻佔據了上風。表面上看,中東各國之間的戰爭似乎是因為宗教產生的鬥爭,除此之外還有其他因素嗎?
中東地區遜尼派和什葉派分佈,遜尼派為主,但互有勢力滲透
(二)民族衝突:阿拉伯人和猶太人,阿拉伯人和庫爾德人
上文說到了除了以色列和塞普勒斯以外的其他阿拉伯國家都信奉伊斯蘭教,以色列是猶太人的主要居住國家,信奉猶太教。除此之外,中東地區還有波斯人、土耳其人、庫爾德人。像歷史上著名的阿以衝突就是典型的阿拉伯民族和猶太人之間的衝突,因為猶太人背後有著美國的強力支援,在戰爭中最差戰績也是平手,藉此擴大了領土範圍,也因此使得這兩個民族之間水火不容。
而庫爾德人是中東地區最古老的民族之一,卻因戰亂被打散,人數在中東國家並不算少數。他們卻沒有自己的國家,話語權也不高。但他們散在各個國家間,勢力卻也不容小覷,常被當地政府視為反動分子,被限制各種權力,身份證上連民族都不允許寫,但越被打壓,就越想著反抗,希望爭取自己的民族獨立。
(三)貧富差距:可以為了“新信仰”而赴湯蹈火
中東因為石油可以說是世界上最富有的地區之一,用“富得流油”來形容尤為貼切。但同時,又因為戰亂、階級獨裁,而成為了世界上貧富差距最大的地區。當窮人看見富人啥都不幹,背靠原油、出生高貴就可以吃喝玩樂、手拿大筆鈔票,掌握國家經濟大權,心裡肯定會產生極大的不平衡,從而對原先的信仰產生動搖。那麼這個時候恐怖組織出現,許諾以錢財、地位,給予希望,就顛覆了部分對人們搖搖欲墜的虔誠而產生全新的信仰,然後為自己新的信仰而赴湯蹈火。
以沙特為代表的中東地區,貧富差距較為明顯且呈現擴大的趨勢
(四)政治之間的博弈:不僅是內部鬥爭,還有外部勢力介入
拿破崙說:“我通過革新天主教,終止了旺代戰爭;通過成為一名穆斯林教徒,在埃及站穩了腳跟;通過成為一名信奉教皇至上的人,贏得了義大利神父的信任,倘若我可以去統治一個猶太人的國家,我也會重新修建所羅門的神殿。”宗教和政治之間的關係極其複雜,歷史上,宗教常常作為統治階層統治人民的精神工具,但同時宗教也會被用來作為反抗壓迫的工具。中東地區大部分的國家都是權威主義獨裁政權,這就意味著“黨同伐異”,或因政治意見不合、或因宗教信仰不同、或是因為土地所有權的劃分等等問題,都會導致這塊地區的局勢動盪。像沙特小薩勒曼的“奪權”戲碼就是典型的內部政權鬥爭,但因中東國家的性質,又蒙上了宗教色彩。
這塊地區還有其特殊性,其所處的地理位置上溝通了亞、歐、非,周圍被地中海、紅海、裡海、黑海、阿拉伯海包圍,為“兩洋三洲五海”之地,加上其寶貴的石油資源,戰略地位極其重要。自18世紀末一直到現在,都被視作資本主義國家的戰略要地。二戰時期一直到蘇聯解體,美蘇都將中東地區作為戰爭的要地,爭奪石油資源,石油在第二次工業革命後得到了極大的推動,被認為是工業的血液。在戰爭中,飛機、坦克等裝備都需要使用到石油,可以說是誰能控制石油,在石油產出國之間佔據主導權,誰就對戰爭的結果有了話語權,在世界的地位佔據上風。正如前美國國務卿亨利·基辛格曾經說過:“如果你控制了石油,你就控制了所有國家;如果你控制了糧食,你就控制了所有的人;如果你控制了貨幣,你就控制了整個世界。”
“石油戰”背後,各國都有小心思!
簡單地說,全球石油的確存在著一個“棋局”,說白了就是一堆能源輸出國想方設法要把自己的資源出口到發達的工業國,以獲得更多財富。而反過來說,只要你的工業、科技足夠發達,人民消費能力足夠旺盛,那麼這個世界上就會有一堆原料出口國為了爭奪和你做生意的機會,彼此打得頭破血流,而這恰恰是一個國家乃至一個文明強大的標誌。雖然現在的歐盟國家經常爆出各種奇葩的新聞,但無法否認的是,在這個“局”裡,它們依然居於食物鏈的頂端。
這個“局”本身不算特別大,但是由它延伸出的問題,卻可能大得嚇人。要想搞清楚這一團亂麻似的問題,最好的辦法還是一個國家一個國家來看,搞清楚他們都想要什麼。
沙特
我們得先從沙烏地阿拉伯說起。眾所周知,敘利亞反對派背後最大的金主就是沙特和卡達。最近幾年,沙特這個土豪的日子其實一點也不好過。沙特的經濟結構極為單一,就是“靠油吃飯”。在這種情況下,拓展新的市場對沙特以及其他海合會國家而言,就成了當務之急。目前世界上第二大能源消費市場是歐盟地區。
沙特的石油如果要輸送到歐盟地區,修建輸油管線,進入敘利亞,最終讓石油從拉塔基亞港裝船,運往西歐。或者也可以這麼說,在巴以局勢始終無法穩定的情況下,敘利亞其實是中東地區石油進入西歐市場的唯一通道。
沙特的這個計劃,敘利亞的巴沙爾政府是絕對不可能同意的。於是乎,在沙特、卡達等“金主”的支援下,敘利亞境內的各派勢力開始迅速壯大,原本活躍於伊拉克地區的ISIS,也進入敘利亞。再後來,就有了現在鋪天蓋地的以敘利亞為標題的各種新聞。
伊朗
從經濟利益來說,伊朗和伊拉克都是產油國,而且他們要想把石油出口到西歐,同樣也需要借道敘利亞。顯然,沙特想要做的事情,和他們的利益是相悖的,因此這兩個國家也就更有理由站在俄羅斯和敘政府一邊。
然而從其他國家的角度來說,伊朗藉助敘利亞戰爭持續坐大,這恐怕也是所有域外大國都不願看到的。伊朗坐擁伊朗高原,原本就具備居高臨下的地緣優勢,如果藉助戰爭控制了敘利亞,那麼整個新月沃地都將可能處在伊朗的控制之下,屆時中東的格局就可能出現一家獨大的局面。這對所有大國來說,都是不能接受的——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相對於一個地區的混亂,一個地區強國的崛起對大國而言其實更麻煩。
對中東區內國家而言,在以色列看來,伊朗坐大意味著真主黨的坐大;在沙特等海灣國家看來,伊朗坐大意味著什葉派對遜尼派的挑戰;對土耳其而言,伊朗與它在地緣上同樣存在競爭關係。所以這些國家也都不希望看到伊朗過於強大。
土耳其
土耳其自身缺乏石油資源,目前最大的兩個石油來源,偏偏就是俄羅斯和伊朗,這使得土耳其不太可能徹底和這兩個國家決裂,而且俄羅斯為了繞開烏克蘭,修建了途經土耳其的天然氣管線,因此雙方還存在很大的共同利益。但另一方面,如果能夠和沙特合作,打通阿拉伯半島到敘利亞的石油通道,對土耳其同樣大有益處,最起碼在能源問題上無須再顧及俄羅斯和伊朗。
歐美國家之所以要處處拉攏土耳其,很大程度上就是指望它能夠封堵住俄羅斯南下的通道(土耳其海峽),而俄羅斯自然也要給足土耳其好處。那麼反過來想,現在俄羅斯在敘利亞過於居於上風或是過於居於下風,其實都是土耳其所不想看到的。於是我們就看到,在西歐集體驅逐俄外交官的時候,土耳其站在了俄羅斯一邊,而在2018年美國組團空襲敘利亞的時候,土耳其又站在了美歐一邊。
簡單說來,土耳其在敘利亞問題上的立場其實非常微妙,任何相關局勢的改變,都會促使它的態度迅速出現大幅度的轉變。
歐盟
歐盟一直在被普京用石油和天然氣反覆“拿捏”。如果敘利亞通道打通,不但沙特等國家得償所願,歐盟同樣可以擺脫俄羅斯的能源戰略控制。而即便最後沙特真的做成了,也還要考慮到美國對沙特等海灣國家的影響力要遠勝過西歐。說到底,西歐在敘利亞問題上的立場,還是來自它們一直以來對俄羅斯在心理上的排斥。
當然,這裡面英國應該是個例外。對英國人來說,讓歐洲大陸處於分裂狀態才是最大的地緣利益。通過敘利亞問題來切割德國和俄羅斯,進而切割德國和法國(德國一方面拒絕參加4月對敘利亞的空襲,另一方面又要在外交層面表態支援美、英、法),對英國人來說自然是再好不過的事情。對他們來說,支援敘利亞內戰本質上和當初加入歐盟以及後來退出歐盟,在目的上其實差不多。
俄羅斯
普京早在第一次就任俄總統的時候,就已經把全球能源戰略作為俄對外戰略的核心,簡單說就是石油+地緣=定價權=發言權。當初普京敢收回克里米亞,他的底氣與其說是核武器,倒不如說是歐盟國家30%的天然氣和35%的石油進口都來自俄羅斯——作為歐盟經濟動力核心的德國,這個比例更是分別達到36%和39%,此外德國每年消耗的精煤中,有1/3需要從俄羅斯進口。
顯然,誰也不敢真的拿自己的經濟命脈開玩笑,由此我們也可以看到,同樣是資源出口生意,放在一個工業國手裡和放在一個第三世界國家手裡,所產生的意義會有天壤之別。
在俄羅斯的全球能源戰略佈局中,有一個極為重要的原則——東西平衡。東亞和西歐是全球最大的兩個能源進口市場,俄國人的原則是,永遠都不能讓能源出口單獨依賴任何一個市場,在西歐與東亞之間,他們要保持一個平衡狀態。而在各國之間,他們同樣要保持一個“圍觀平衡”。
美國
特朗普就任美國新一屆總統以後,最初是想從中東亂局中抽身(只是不想繼續燒錢,但並不等於說要放棄中東),並且與俄羅斯緩和關係。此外從利益角度來說,扳倒巴沙爾政權(目前看只有美國有能力徹底改變敘利亞的格局),獲利最大的顯然是歐盟,而歐洲經濟一旦因此重新復甦,對於亟待恢復實體經濟的美國來說顯然不是好事,這種事完全就是“燃燒自己、溫暖他人”。
而現在,美國大舉介入敘利亞戰爭,究其根本其實很可能是美國內政鬧的。自特朗普上臺之後,不斷“逼宮”的民主黨和共和黨建制派始終是他的一個麻煩,現在大張旗鼓地介入敘利亞戰事,某種程度上也是為了應對“通俄門”,表明和俄羅斯“劃清界限”。此外,按照美國的政治傳統,無論是哪一黨派,誰也不能找一個正處於外戰中的總統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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