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張拍攝於深圳蓮花山山頂的珍貴照片,記錄了大疆創新這家公司的開始:從右到左的四個人分別為汪滔、陳金穎、盧致輝、陳楚強,他們在大疆創新的員工編號分別為0號、1號、2號和3號,這是大疆創新最初的創業團隊。在大疆最初的兩年中,有不少人進出這個團隊,但核心依然是他們。但兩年後,這個核心團隊的成員紛紛離開。在大疆盛名之下,不少媒體用“汪滔的眾叛親離”揣度當年的故事。但當事人是怎麼想的呢?
(一)
2006年,還在香港科技大學讀研究生的汪滔在倉庫中建立了大疆創新。在剛剛過去的RoboCon亞太大學生機器人大賽中,汪滔帶領團隊拿下亞洲第三的成績。這是個不錯的成績,也讓汪滔覺得可以將其參賽的無人直升機商業化。
一起參賽的團隊成員並不看好這次創業,一個參加工作,一個出國留學。唯獨汪滔還是堅持創業。第一個辦公室是在車公廟的SunnyGolf大廈汪滔舅舅家雜誌社的倉庫中,也是在這裡汪滔招募到了第一批的創業員工。
“斜斜的,不是很高,很小的一個空地,20平米不知道有沒有,就是一個很小的倉庫,當時我們三個人就擠在裡面。”盧致輝回憶說。
盧致輝是當時團隊中年紀最小的成員,還是哈工大信電學院的大四學生。在來大疆之前,他在東莞找了一份結構設計的工作,做浴缸的控制器,但覺得實在太無聊。做了一天,鬱悶之際的他接到了大疆的面試電話。當時他還不知道大疆是什麼,對無人機的了解也不多,之所以收到大疆的電話是因為他在網上海投的簡歷。接到電話後,他立馬去網咖查了下這家公司,網上對於大疆的描述,唯一的資訊是參加了2006年的珠海航展,汪滔本人的資訊也不多,只知道他是香港科大的,有一個專案得了機器人大賽的獎,然後他就想把這個產業化。這些給了盧致輝一點信心,至少覺得不是騙子,然後他毅然就把工作給辭了,揹著鍋碗瓢盆就往深圳跑。當時,他的身上只剩下100塊錢。
陳金穎與陳楚強也是以同樣的方式進入大疆,而且都是放棄現有的工作投入到一無所有的大疆。陳楚強是最為瘋狂的,在進入大疆之前,他已經在一家企業幹了一年的時間,當初的合同籤的是三年,要離開的話需要賠償3萬元的違約金。儘管如此,出身于軍事世家的的陳楚強因為從小對飛機的熱愛,很快就被無人機徹底征服,最後毫不猶豫地為大疆選擇了離開。之後,這筆違約金他花了一年多的時間來償還。也因此,他得了一個“陳三萬”的稱號。
在談到為何被當時什麼都不是的大疆所吸引時,他們都說,是出於對創新技術的興趣,而大疆在做的東西讓他們都找到了興奮的感覺。盧致輝說,就是尋找同類的人。
(二)
團隊四人中,唯有汪滔是有無人機技術背景,汪滔也因此擔任了導師的角色,時常需要手把手地教他們。
當時他們的直升機存在很多問題,比如抖動。為了消除那個抖動的問題,他們前後找了四五十種方法試,就是看哪個對它的去抖效果最好。來回做實驗,來回測。盧致輝在大二的時候就在學校實驗室裡搞實驗,進了大疆以後,感覺又進了一個實驗室。“汪韜他是那種為了搞清楚一個東西,從來不放棄的人,不管是多麻煩。”盧致輝說。
汪滔在細節上的追求讓其他人都印象深刻。比如細到一顆螺絲擰的鬆緊程度,都有嚴格的要求,他會告訴他們要用幾個手指頭擰到什麼樣的感覺為止。因為當時很多東西是沒辦法量化的,工具也比較粗糙沒那麼先進,不能精確到具體力度,只能靠手來感受。螺絲有時候會鬆,所以需要加螺絲膠防止鬆動,但是會有一個問題,如果要拆,這個螺絲會卡在裡面擰不出來。結果汪滔從香港買了一堆的螺絲膠,弱中強幾種不同強度,螺絲按照拆的頻率,使用不同強度的螺絲膠。比如拆的頻率不高的螺絲就用中強度的螺絲膠,從來不拆的螺絲就用高強度的螺絲膠,而經常需要拆的就用最弱的螺絲膠。無人機上幾百顆的螺絲,就是這樣一顆一顆地按照不同要求擰上去。
大疆在第一年裡完全沒有做任何銷售,因此不用考慮市場的問題,主要就是解決存在的系統問題。大家每天都工作十幾個小時,沒有上下班時間。汪滔比較喜歡晚上工作,晚上十一二點才到辦公室一直幹到白天。最讓其他成員惶恐不及的,是汪滔的電話。他會時常就突然打電話過來和他們談論想法,不管時間是幾點。為此陳楚強會在下班後將手機放在鐵盒子裡,這樣別人打電話就不是沒人接聽,而是無法接通。而陳金穎則直接選擇關機。盧致輝資歷最淺,不敢不接,所以基本上他這裡隨時能打通。當汪滔找不到另外兩人的時候,就會打給他。
那個時候,他們之間沒有頭銜,幾個人擠在一個屋子裡,很多事情都是邊修無人機邊聊的,正如盧致輝所言,就像是進入了另一個實驗室。直到公司接受融資後,這樣平靜的局面開始被打破。
(三)
盧致輝是最早離開的,江湖傳說中這是股權之爭。但這並不是唯一的原因。
公司成立之初,汪滔提過其他團隊成員一共拿40%股份的分配方法。那個時候他們對此都很滿意,但之後調整成了20%,最後又變成了5%。
盧致輝說,有些失望,不過其實也能理解,畢竟汪滔也是初次創業,對於股權問題看得不是很清楚,有些調整也正常。那個時候他們自己對股權也沒什麼太大概念,畢竟剛開始工作,股權變現到底有多大的價值,概念還不是那麼清晰。所以,對於5%,他們也不是不能接受。
讓盧致輝真正顧慮的是,公司一直不賺錢而是不斷砸錢,這讓盧致輝對於公司的前景產生了擔憂。當時他們在做的是針對油動直升機的飛控,盧致輝覺得這個方向可能不對,至少他看不到希望,因為還存在很大的安全風險。當時他們操控無人機從香蜜湖飛到民生銀行大廈,從樓上掉下來,差點砸到人。
在這種種原因下,盧致輝在2008年底離開了大疆。之後半年內,陳楚強、陳金穎也相繼離開。大疆最原始的核心創始團隊時期,自此結束。
離開大疆後,盧致輝去了當時正得意的航模企業艾特航空(當時艾特航空營收7000多萬,盈利1000多萬,而彼時的大疆還處在每年虧損一兩百萬的狀態),為其從0到1組建了消費級無人機研發團隊,做出了國內第一個電力巡檢無人機專案。一年之後,他們的無人機銷售額達到300萬,盈利100多萬。那時候,盧致輝覺得每天都特別興奮。後來盧致輝來到了一電科技。同樣地為其組建了消費級無人機研發團隊,複製了艾特航空的做法,也帶走了其大部分的核心研發成員,這其中包括陳楚強。從艾特航空到一電科技,陳楚強一直緊隨其後。
在一電科技幹了三個月後,盧致輝將一款多旋翼航拍無人機交到老闆手中,不過這時候老闆不同意賣,並告訴他說他們不做消費級無人機,而要做軍工級。爭執之下,盧致輝離職創業,創立了科位元,依然做消費級無人機。
這一次,陳楚強並沒有追隨。不過,之後他在2011年也自立門戶開始創業,創立了“頭家技術”,只不過這次他沒有選擇無人機,而是市場還比較空白的衛星通訊行業。其公司發展迅猛,與OUTERNET等衛星通訊行業巨頭達成合作,目前也進入融資節奏。
最後離開的陳金穎,直接選擇創業創立了雲雀科技,主要是做FPV飛行器解決方案。經歷了內部投資者關係和外部業務的一些波折之後,去年,陳金穎關閉公司加入科位元,任職其研發總監。
這些年兜兜轉轉,陳金穎、盧致輝以及陳楚強之間一直保持著緊密的聯絡。在陳楚強眼中,盧致輝當初在大疆並沒有發揮出自己的長處,那就是做市場。而當時大疆一直在埋頭搞研發,並不需要做市場。或許也正因為這樣,三個人中最後是盧致輝做無人機最為成功。
(四)
科位元在過去的幾年中,發展地較為順利,但也較為低調,一直自給自足,屬於小作坊成長模式。在這期間盧致輝也開始思考,為何大疆能成功。
之前他一直以為是因為汪滔的殷實家境讓他可以在一年不盈利的情況下心無旁騖地埋頭搞研發,自己不滿意就不賣,才能有今天的技術儲備。後來他重新追溯了大疆的成長路徑,發現大疆從一開始就不僅僅是依靠家族力量,還引入了很多外部資源,比如汪滔的導師李澤湘的加入,不僅帶來了資金,還給大疆引薦了很多他的學生。在盧致輝看來,汪滔的個人成長也是非常明顯的,從一開始很生硬地和一群人相處,到後來輕鬆地遊離在各個群體之中。
另外大疆的成功很重要的一點,盧致輝覺得是汪滔的眼界。盧致輝覺得自己的方向感不差,早在大疆的時候,他就覺得多旋翼才是未來發展的方向,但那時候汪滔堅持做直升機。不過讓盧致輝覺得與汪滔之間存在的差距在於,汪滔知道如何將這個東西做出來,而且知道怎麼呼叫資源把對的事堅持做下去。
而他則更難想得那麼周全。盧致輝在一電科技的時候就已經做出了多旋翼航拍無人機,那個時候是2009年,而大疆在2011年才開始轉做多旋翼航拍無人機,可惜的是受到原老闆的制約沒有發展下去。盧致輝想通過自己創業來堅持想法,又受到團隊、資金等客觀條件制約。
盧致輝自嘲道,自己的目光還是比較短淺,首先考慮的往往是生存問題。那時科位元航空因為消費級市場的種種困難,放棄了做多旋翼航拍無人機,專心做行業應用無人機。語句之間,盧致輝對此隱約有些可惜。
但現在盧致輝覺得他個人也有許多成長和改變——更加積極,更加迅猛。比如去年,他們接受了大族鐳射領投的數千萬投資,並收購了3個無人機產業鏈企業。與此同時,他們決定砍掉一些產品線,保留電力巡檢等市場較好的產品線,他們的客戶都是行業客戶,對方提出需求他們負責訂製出來,因此涵蓋了很多領域,也讓人容易感覺其產品線不清晰。而在4月10日,科位元將首次舉辦新品釋出會。他們將釋出一款續航時間大約4小時的行業無人機,盧致輝認為,這將引發市場變動。
現在在很多網頁上,在大疆的聯絡人一欄中,寫著盧致輝的名字以及電話。當初他為大疆做了一條推廣,結果這麼多年不知道被多少網站轉載過。在兩個小時的採訪中,盧致輝便接到了兩通找大疆的電話。這十年中,他的電話號碼一直未變,像今天這樣的電話他已經不知道接過多少次,有時候一天最多會接到十幾個找大疆的電話。每次都會耐心地告訴別人打錯了。對此他說:“沒辦法……都習慣了。”
現在大疆成長為全球估值最高的無人機企業,員工人數達4000人,但知道他們早年故事的並不多。陳金穎、盧致輝、陳楚強三人都說,對自己當年的選擇從未有過後悔。
-
1 #
-
2 #
美國的一樣散夥,喬布斯還被踢出蘋果呢
-
3 #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
-
4 #
也算是好聚好散吧,至少沒看到口出惡言,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呢
這些人都是種子,能織就一片田野,不管是在一起還是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