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要:人生五十年,如夢亦如幻,有生方有死,壯士何所憾。
2020年3月,軟銀董事會決定“出售或資本化”4.5萬億日元(約410億美元)的公司資產——這4.5萬億中不超過2萬億用於回購股票,剩餘資金用於償還債務、購入公司債券、補充公司現金。包含此前的3月13日軟銀已公告了5000億日元(約47.7億美元)的回購計劃。
至此,孫正義正式丟擲“五萬億”救市計劃。
早些年,人們默許他從盛田昭夫、本田宗一郎、松下幸之助、稻盛和夫等四位老一輩的經營之神接過傳奇衣缽時,誰都不會料到孫正義卻在2019年,卻以一次次瞠目結舌的投資失敗,一步一頓地跌下神壇。
快速而又激進,出手大膽而不計後果,這些原本極具衝擊力的性格特質,現在卻如同鍼芒在背,不可辯駁的釘在了這位“十倍先生”孫正義身上。
可令人不解的是,在2012年出版的《孫正義傳——信仰》中,又讓一個充滿自制力,眼光卓絕,為入行做過超36cm厚的調查報告,具有強烈計劃性的工作狂人和投資豪傑的形象,躍然紙上。
這一切顯得非常矛盾。
孫正義是個日本人,但有時卻不像個日本人。
在上世紀40年代後期,美國為確保與日本在太平洋決戰的勝利,特意找到了社科專家魯思·本尼迪克特對日本民族進行了專題研究,後寫成《菊與刀》。
作者通過菊與刀這個意象,對日本國民性進行了深刻解讀:
刀與菊,兩者都是一幅繪畫的組成部分。
日本人生性極其好鬥而又非常溫和;
黷武而又愛美;
倔傲自尊而又彬彬有禮;
頑梗不化而又柔弱善變。
即使,孫正義被日本商界稱為:“他更像一個美國人。”但孫正義身上充滿矛盾的個性與強烈的分離,仍具有著濃厚的日系烙印。
現在,孫正義的故事仍在繼續。
對這樣一位掌管上千億資本的投資巨擎,誰都無法做出一個全面評判,這所有呈現出來的故事僅是孫正義的冰上一角。
但在這日本櫻花綻放,又飄落的季節,對孫正義來說,遠遠不能算是春天。
01在《孫正義傳》中,有一段故事被反覆引用。
“ 20歲時打出旗號,在領域內宣告我的存在;30歲時,儲備至少1000億日元資金;40來歲決一勝負;50來歲,實現營業規模1兆億日元;60歲,下一代接任事業,自己迴歸家庭,頤享天年。”
這是孫正義在19歲的年紀,給自己定下了未來50年的人生規劃。當時看來,這個目標未免狂妄且大膽,孫正義卻幾乎踩準了所有自己既定的人生節拍。
唯一的差池是,在2016年6月,60歲的孫正義在軟銀集團的股東大會上,卻突然宣佈撤回自己三年前退休的決定。
不退休的孫正義在三年之後,面臨了一場前所未有的挫敗。
在2019年11月6日軟銀第二季度財報釋出會上,他被媒體形容為一個“低聲下氣、身材矮小”的投資人,為軟銀有史以來最大的虧損說出一句句道歉的話:
“WeWork董事長亞當·紐曼的錯判,是我犯的最大錯誤。這讓我感到羞愧和迫切。”
當孫正義全面押寶於共享經濟風口之下時, we work和Uber在2019年的糟糕表現,卻讓孫正義的投資神話,變成了業界聚光燈下長足且驚愕的教訓。
投資圈裡的成敗,更多時候依靠的僅是一種唯結果論——在軟銀高調入局共享經濟和人工智慧經濟體時,人們想到更多的是孫正義會不會找到第二個阿里巴巴,或者是又踩準下一個風口。
當we work在全球潰敗,歷經數次估值跳水,最後無法上市時,人們從軟銀投入的上百億美元中找到了許多教訓,並可以舉出無數論據來證明二房東的全球擴張,不過是藉著共享經濟的外衣招搖撞騙的把戲。
“只要有七成勝率,就可以下重注”這是孫正義特性的決策方式,一如當年在日本電腦產業上與全球網際網路時代自己所下的豪注。
早些年間,孫正義赴美研修經濟學時,美國商界和金融界相關企業家的故事,教給了他一套純美式的經營理念和管理方法。
這與堅持年金和終身僱傭制、表面溫和有禮但骨子裡咄咄逼人的日本傳統商人不同,孫正義似乎恨不得將自己的目標掛在臉上。
可現在,很多人評價孫正義的決策,不過是一種盲目大膽、冒進貪功的投資理念。但殊不知,這種投資理念在孫正義早些年的經歷中取得了輝煌成績——橫衝直撞,不拘一格,但往往總能成功。
孫正義的這把尖刀,兩面都沒有刀柄,時間越久,流下的血也越多。
這一次,孫正義的50年的人生計劃終於戛然而止。
孫正義投資的公司
02隨著孫正義計劃的戛然而止,有兩個問題也擺在了孫正義面前:
一是如何拯救軟銀,
二是如何拯救自己。
不妨先看後者。
孫正義將“在資訊革命中讓人得到幸福”這一句話寫在了在軟銀的公司願景中。
在多個場合裡,孫正義也不斷重申著自己的這一理念——“淘金熱只是錢的事情。這並不重要,更重要的是人類幸福。我們如何幫助自己,讓人類變得更幸福?”
在軟銀官網上,這家公司的“願景”無關“錢的事情”—— 而是成為“世界人民最需要的企業集團”。
很多人說,孫正義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理想主義者。他可以在與馬雲6分鐘的會談裡就敲定了上千萬的投資,即使這人長久發不出工資但絲毫不影響他胸懷宇宙;也可以對we work 諾依曼說出“我們是人類。”的雄心不置可否,持續加碼。
但人們不確定的是馬雲和諾伊曼,究竟是誰的口才更好一些——諾伊曼第一次與孫正義的會談僅進行了30分鐘,後者便決定注資3億美元,這一點上說,諾伊曼具有更高的產能。
有趣的是,在第一次見面時,孫正義對諾依曼這樣說道:“在戰鬥中,瘋狂比聰明要更好,WeWork仍然不夠瘋狂。”。
不過,孫正義卻認為馬雲與他同樣瘋狂:“(他)是唯一一個沒向我要錢的,他甚至沒有什麼計劃,他就談了一下他對於未來的構想。”
甚至,在那場6分鐘的會談裡,孫正義評價馬雲的眼睛裡傳遞出“像動物一樣的光芒”——這或許僅是一種日本式的奇怪誇讚方式,但絕不是孫正義決定徹底投資馬雲的一個理由。
同樣的橋段還發生在2003 年非典結束之後。馬雲和時任阿里CFO的蔡崇信到東京求助於孫正義,這一次馬雲和孫正義的交談變得更快,也更有生活氣息:
“我(馬雲)站起來去廁所,他(孫正義)追我到廁所裡面談,在廁所裡我們敲定了投資的事,然後洗了洗手出來。所有人都傻了。就 1 分鐘。”——“十倍先生”的孫正義或許還可稱為“1分鐘先生”。
再後來,人們一直強調這些飽富決定性色彩的簡短會談給孫正義帶去了上千倍的投資回報,軟銀單單持有三成阿里的股票,價值現在就已超千億——雖然最近孫正義即將把這筆最大的財富切割出去;甚至,很多人會認為,孫正義的成功完全歸功於馬雲和阿里巴巴。
但這實際上是一種屁股決定腦袋的說法。
不管馬雲賺了多少女人的錢,但前提是馬雲當年在北京和18羅漢唱《真心英雄》的時候,哭完之後他找了37家投資機構,卻都被拒之門外——甚至當時金山毒霸的掌門雷軍先生,會談之後一度認為這人非常不靠譜。
實際上,在決定投資阿里巴巴前,孫正義已經普遍撒網,在他認定的未來會產生大變化的網際網路行業裡,在世界範圍內找到了不下三十家企業入資,決定大幹一場,將自己的十倍戰法運用開來。
從這點上說,孫正義的投資是一種方向性投資,而不是一種對被投資人眼睛光芒的細微考察,更不是他所向往的人類幸福的願景驅動。
這樣看來,與其說孫正義心中的至美之花是代表著人類幸福的雛菊,不如說孫正義的野心更像是澎湃洶湧的浪花。
不過,孫正義的這種方向性投資,也常被人不理解。
軟銀第二大股東柳井正就說過,孫正義這個人總是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有個壞毛病,就是興趣點不斷變化,這也想幹那也想幹。”
甚至,在當年共享經濟還沒有顯出疲態時,在那個人工智慧即將超越人類智慧總和的時間節點,孫正義面對媒體採訪,他說到:
“我產生了奇妙的經營慾望。”
更奇怪的是,多年後孫正義再想到自己當年奇奇怪怪的想法時,自己已經悄然間成了old money的代表,被new money的新新一代薅走了上千億的羊毛。
世界從不缺少瘋子,但瘋子也終究會老去。
03孫正義也曾年輕過。
在孫正義創立軟銀這三十年時間裡,他從產業上積累實力,又憑藉著資本運作實現騰飛,最後又著手製定世界的遊戲規則。
在1980年代,軟銀用“軟體代理+PC媒體”的商業模式,成為日本最大的軟體商,以至於孫正義在1990年代,即便日本經濟泡沫破滅,軟銀也逆勢發展。
接下來在1996年,孫正義入資雅虎日本,為現在軟銀佔據日本網際網路7成以上市場打下了堅實基礎。
到了1998年軟銀在東京上市,全面進軍資本市場後,年輕的孫正義資本運作的天賦更是暴露無遺:入資2000萬美元於阿里,實現幾十倍的投資回報;2004年收購日本電信,2006年,軟銀收購沃達豐KK;隨後兩年,藉助低資費的“白色計劃”和iPhone 3G日本代理權,衝進行動通訊賽道。
不得不說,能躲過一次經濟危機的人,就已經不簡單。更何況他是一個橫跨了日本、乃至世界數次經濟數次危機後,仍能成立千億級別的軟銀願景基金的人。
甚至,軟銀的這筆願景資金的力量足以撼動世界——PitchBook資料顯示,此前的2016年,美國200多支基金全年一共籌集的風險投資資金總額,不過539億美元。
以至於在2014年前,人們眼中的孫正義,真是像一個從神話故事中齣戲的人物。
在孫正義目光所及範圍內,世界變成了一塊蛋糕,自己恰好是那個切蛋糕的人——但是,投資並不是一門新鮮的生意,要想重新定義世界資本的秩序,也並不總遂人願。
這又回到人們對孫正義的評價的怪圈中去——當孫正義這樣一個謀算深沉,甚至要求每一個員工都需要做出盈虧表,將自己瓜分世界的計劃貫徹到資本帝國的毛細血管中去時,即使軟銀的每一個細胞都充滿生命力,但這並不能決定軟銀這座機器一切都能運轉順利。
早年間,16歲的孫正義越級進入美國加州伯克利大學讀書。學生時代孫正義就逐漸展露了自己的經商天賦,靠倒賣日本淘汰的二手遊戲機,在美國撈到了自己的第一個100萬美元。
這也可以隱隱看出孫正義的一個傾向——他最喜歡吃不對稱資訊這一套。他總是想超人一步,以更為前驅的資訊,或者說不對稱的資訊,來實現一種差價優勢,實現十倍甚至百倍的逆轉。
這在中國,叫踩風口。
這種理念也貫穿了孫正義的青年與中年時代。從這點上來說,孫正義的特性中,不僅有忍刀一般的殺伐果斷,也多少有雛菊一樣的理想,此外,更多了一層東西——
他從心底裡認為,資本必能戰勝一切。
這或許與他早些年臥病在家的經歷有關——1982 年,孫正義創辦雜誌,到 1983 年初虧損了 1000 萬美元。孫正義變得極為焦慮,只能在家休息:期間,他一口氣讀了 4000 多本經營和歷史方面的書籍,和一本《孫子兵法》。
孫正義也將孫子兩言作為廠訓:一是‘勝兵先勝而後求戰’,二是‘敗兵先戰而後求勝’。但實際上,孫正義或許對《孫子兵法》有所誤會:
一個流傳甚廣的說法是,許多創始人在與孫正義會面後,在短促的對話裡,孫正義時常會打斷別人,並說,“停,我知道。我聽夠了,你想要多少錢?”
當創始人回答之後,孫正義會給出了一個他所要求的四到五倍,甚至十倍的數字。如若不答應,便公然威脅。
2017年,當孫正義想要增投合並之後的滴滴快車時,已經坐穩了國內網約車老大的滴滴表示出了一絲猶豫。程維很誠懇地回覆,我們剛融到了100億美元,目前不需要這麼多投資。孫正義便直截了當的表示——“你不拿這筆錢,我就把這筆錢給你的競爭對手。”
對此,滴滴最終還是接受了投降,接受了孫正義的投資。
同樣的故事還發生在Uber。當孫正義想要投資Uber時,Uber股東們意見不合。“那我去投給Lyft。”——孫正義話音一落,Uber不得已送上了協議,最終軟銀以77億美元(約合546.3億元人民幣)買下了Uber 15%的股份。
孫正義認為——“ 10 秒鐘想不明白的事情,繼續想下去也是白費力氣。”
也正是這樣一次次靠著獨斷,蠻橫,凶狠的資本制衡之術,孫正義的投資理念從壟斷行業中嚐到了不少甜頭,愈發堅定了自己心中資本必勝的信念。
不過,資本雖然強大,但其力量並不是無窮的。
在《二十一世紀資本論》中,就列出一種觀點——認為世界經濟的發展水平低於投資的回報率,那麼,長此以往不加干預,這將導致世界範圍內越發的財富不均,更會引發巨大的泡沫,最終產生一次次傷亡慘重的經濟危機。
讓我們這本書的把字首去掉——馬克思先生的《資本論》也用全篇強調著這樣一句話:資本終將被資本消滅。
這並非說孫正義在開歷史的倒車,也不是說資本一無是處。孫正義本人行為無可厚非,原罪只在於資本——
當他把成千上萬的資本推到網際網路圈,共享經濟圈,甚至他所期盼的人工智慧領域時,留下的不止有一個個更加狂熱和不貼近實際的投資故事,還產生了一個個巨大的泡沫。
同時,孫也忽略了一個最原始的道理:
要想在泡沫上起舞,即便風口踩得再準,也終如泡影,如電亦如幻。
04但說起風口這件事,孫正義最應該感謝改革開放。
孫正義有著中國夢——按他的自己的話來說,孫家往上推三代,也有著中國血統。
除了這些年在共享經濟裡層層加碼之外,孫正義在中國的投資,已經變成了一場萬億中國夢。但被人所忽略的是,其實早在孫正義投資阿里巴巴的時候,風聲就放出去了:
只要是跟中國沾邊的專案都投,尤其是10分鐘之內找到感覺的,那就鐵定要投。
既來是客,孫正義在中國也廣結名流,這其中就少不了喜歡登珠峰的王石。一次,孫正義在給王石老婆田小姐創辦的承禮學院做演講時,曾一本正經地說:
錢真是太礙事了,真想全部丟掉,有沒有人過去接啊......
事實上,在這樣一個油膩的玩笑話背後,埋藏著的是孫正義在中國的持續擴張的野心。
如果加上軟銀在阿里的1230億美元市值,軟銀在中國的投資市值超過1430億美元(約合1萬億元人民幣)。
不過,除了平安好醫生和金融壹帳通已經上市外,孫正義在中國投資的大手筆集中在一大批未上市的公司裡——而在在未上市的獨角獸公司中,軟銀開始承受了巨大的估值縮水的壓力。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滴滴——據統計,自2015年到2018年,軟銀共向滴滴出行投資約109億美元。
當然,最開始滴滴的估值也一路水漲船高。
在2017年,滴滴的估值已經高達560億美元。但此後,滴滴的估值便開始下滑,到了2019年,隨著同類型的Uber上市後股價雪崩,滴滴的估值也一路下行。
Uber估值最高時為1200億美元,滴滴估值高峰時不到Uber的一半,如果按照同比例折算的話,滴滴出行目前的估值可能只有300億美元左右——在上一篇文章中商業大咖研究院已經指出,現在內憂外患的滴滴,風頭已然不再。
更令孫正義糟心的是,當軟銀近期加大了對中國房地產領域部分獨角獸公司,如貝殼找房、自如等的投資後,2019年貝殼找房內部悄悄公佈了一個堪稱偉大的目標:全年盈利1美元;而自如卻在疫情期間,展露出吸血蟲的特性,兩頭收割房東和租客,陷入了輿情危機。
與此前已經上市的蛋殼、青客公寓一樣,估值高達66億美元的自如也被外界質疑有較大泡沫——有趣的是,自如稱他們至今還沒有盈利。而蛋殼公寓上市前融資估值一度高達25億美元,但目前市值僅剩14億美元。
雖然很多人鼓吹孫正義投資自如,是在中國找的第二個阿里巴巴——但假如自現在年重啟上市計劃,那麼,誰又能保證這家習慣了一魚兩吃的企業,尤其在現在瑞幸暴雷,中概股深陷信任危機之下,又能有多少出彩的表現呢?
如果真如孫正義所言,他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長期主義者,那麼到了現在,他很可能會對中國傳遞出的獨特政治訊號感到後背發涼——去年11月自己對自如融資後,幾個月內深圳政法委即要求全面排查“租金貸”。
孫正義在中國這個留下最美回憶的地方,也開始苦澀難當。更苦澀的是,近期孫正義還不得不將自己心心念唸的阿里股票丟擲去。
據資料顯示,過去20多年,孫正義投資了800多家網際網路、科技企業,成功獲利的企業有40家,賺了1700多億美元——其中的1600億出自阿里巴巴。
在《上海灘》裡,人們看到了十里洋場,煙花曼妙,也看到了即使是許文強和丁力,兄弟再好也少不了互相提防——據傳,軟銀抵制5G的新聞發出來不久,馬雲去了一趟國資委,臨走前他和國資委領導在會客廳的水墨迎客鬆前合影,馬雲隨後召集阿里所有高層管理者開會。小道流言說,這次會議的主題是——務必在儘可能短的時間內將阿里與軟銀分離。
而另一個說法是,孫正義對馬雲獨立螞蟻金服非常不滿,受各方力量制約,這直接導致了馬雲不得不退出阿里巴巴。
在孫正義高三的時候,父親病重,他想開一個私塾補貼家用。 有錢之後,孫正義成立了號稱「21世紀的柏拉圖學園」的軟銀學院,立志辦學三百年,為軟銀培養繼承人——而學院的學員每週都有一門由孫正義親自講授的課程:
帝王學。
不過,資本遍佈中國的孫正義,也該好好學習中國優秀的傳統文化——在《紅樓夢》第一回中,跛足道人就唱了一首《好了歌》,其中一句便是:古今將相今何在,荒冢一堆草沒了。
05“Life’s too short to think small。”——人生苦短,目標要大。
2017年5月,孫正義坐在開往沙特的灣流商務飛機上,看著PPT上原本300億美元的募集計劃——這已經超出了當時世界上所有的私募基金規模,稍加思索,轉手敲出12位數字:1000億,並笑著對旁邊目瞪口呆的副手說出了上面這句話。
2017年5月,軟銀願景基金正式成立,成為世界上最大的風險投資基金。
當時路透社評價說:“孫正義要對科技公司高估值的泡沫負責,他是‘一個人的泡沫製造者’(one-man bubble maker)。”
但孫正義在那些年的神話,在世界上已經有了太多擁簇。
資料顯示,在軟銀願景基金裡,沙烏地阿拉伯的公共投資基金(PIF)出資450億美元,佔據軟銀願景基金最大份額,第二大投資者是軟銀自己,出資331億美元。其他LP(有限合夥人)同樣閃耀:蘋果10億美元、富士康10億美元、夏普10億美元、甲骨文創始人拉里·埃裡森家族辦公室10億美元……
並且,孫正義的投資熱情也在願景基金成立後迎來了更大規模的噴發,在大手筆入資共享經濟和交通領域時,孫正義說到——
“用不了50年,人們就將不再允許在城市或高速公路上自行開車,除非他們擁有特殊許可證,因為駕駛者可能會造成交通堵塞和事故。”
孫正義給軟銀願景基金賦予的核心概念是人工智慧,但這支基金航母的投資賽道非常廣闊:通訊、機器人、共享經濟、自動駕駛、生物醫學、金融、保險、農業。
然而,在孫正義大張旗鼓揮霍著願景基金資本的期間,與孫正義搭檔近二十年的軟銀董事柳井正,曾數次公開批評孫正義募集願景基金、將經營重點轉向投資的做法非常糟糕,一如孫正義大手筆投資wework時柳井正在董事會上屢次針鋒相對時一樣。
2017年7月,在軟銀願景基金首次投資優步不久,橡樹資本創始人霍華德·馬克斯發表了一份備忘錄,公開質疑孫正義——“軟銀18年的歷史,創造了44%的年回報率。這是技術還是運氣?”
假如說是運氣,這對孫正義確實太不公平。但在過去的2019年整年裡,孫正義的屢次令人看不懂的投資操作,很容易讓人聯想到一句話——
憑運氣掙來的,終憑著實力敗光。
截至2019年12月31日,軟銀願景基金共持有88筆投資,總成本為746億美元,公允估值798億美元(不包括退出投資)。目前來看,雖然2019財年前三季度虧損約65.6億美元。
紐約大學斯特恩商學院Scott Galloway乾脆預言,願景基金將在12個月內關閉。
孫正義或許不曾想到,兩年前意氣風發的自己,願景改變人類全體,到了2019年7月軟銀願景基金面臨第二期募資時,處境變得異常尷尬。
而柳井正也在2019年年末,悄然離開了孫正義——“我希望他以企業家的身份,而不是投資者的身份獲得成功。”
或許,實業出身的柳井正看不慣孫正義這種賺估值膨脹、靠鼓吹泡沫的錢。但作為老朋友,二十年了,吵累了。
062020年3月2日,孫正義在樂天紐約皇宮酒店,面向華爾街舉辦了一場內部路演——表示2020年和2021年,將是願景基金獲得回報的“最好年景”(best vintage)。
當下,孫正義依舊對軟銀願景基金的前景充滿信心,他仍具有著自己獨到的判斷——危機之下,大約15%的被投企業將破產,但頭部15%的被投企業,將貢獻90%的利潤。
不幸的是,因無法繼續從軟銀獲得資金支援,軟銀願景基金投資超過20億美元的OneWeb於3月27日已宣佈破產。
執念,是日語轉譯中文後的一個日式用語——孫正義的執念,確實太深了。
不過,從丟擲“5萬億救市”計劃開始,人們彷彿又看到了當年那個當機立斷,充滿爆發力的孫正義。
即使這一次,作為4.5萬億日元(約410億美元)資金的一部分,軟銀將計劃出售140億美元的阿里巴巴股票——CROWN上的鑽石如此易手,著實夢幻。
早些年,孫正義在接受彭博電視臺主持人魯賓斯坦時被問到:“損失700億美元是一種怎麼樣的體驗?”
“總之,我熬過來了。”
回望日式英雄的末路結局,多令人感傷——織田信長彌留人間之末,曾和歌一曲:“人生五十年,如夢亦如幻,有生方有死,壯士何所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