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造車是夢想，玩資本是騙局。

文｜馬騰飛

微博“紅人”賽麟汽車董事長王曉麟，在“消失”了80天后，終於發聲了。

4月29日11:00左右，王曉麟在其微博賬號發帖，稱“一覺醒來，發現網路上又突然熱鬧起來，轉發兩份檔案”，而其配圖轉發的兩份檔案分別是南通嘉禾科技投資開發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南通嘉禾）和江蘇賽麟汽車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簡稱賽麟汽車），針對近期賽麟汽車前員工在網路實名舉報他這一事件的宣告。

從宣告檔案來看，南通嘉禾稱早已注意到賽麟汽車前員工喬宇東的舉報資訊，並於2019年10月開始了關於“賽麟汽車執行、落實國資監管和企業管理制度情況”的常規專項核查，並已與舉報人進行了多次溝通，關於舉報人舉報的賽麟汽車組建涉及技術出資問題，程式符合國家法律法規和賽麟汽車公司章程。

而賽麟汽車的宣告則有點“避重就輕”，只解釋了喬宇東與公司的勞動仲裁糾紛，並給出了法院判決，稱喬宇東的訴求並未完全得到法院支援，還表示對其捏造散佈虛假資訊、惡意損害公司商譽和管理層個人聲譽等行為，已依法通過刑事控告、民事訴訟等方式追求其責任。

但對於前僱員微博釋出的實名舉報信中提及的多項指控，賽麟汽車在官方宣告中卻避而不答。

除此之外，王曉麟在配文中還有一段英文，翻譯過來大意是“我們在對抗新冠肺炎疫情的同時，也在對抗邪惡的靈魂，站好隊或者只是看錶演，會很壯觀的”，措辭依然犀利，符合其在微博手撕媒體人的風格。只是壹哥注意到，在消失了80天后，王曉麟似乎不再熱衷於與粉絲互動了。

王曉麟“消失”的80天

作為賽麟汽車的董事長，王曉麟可以說是“汽車圈”最高調的微博紅人之一，不僅在微博上發帖頻繁，還真情實意地把微博當成了企業的“宣傳陣地”，去年7月賽麟汽車鳥巢釋出會後，其與某汽車媒體人公開約戰的事，相信很多人都還有印象。

然而，壹哥發現，自2月9日釋出完關於疫情的微博後，微博紅人王曉麟“消失”了，直到4月29日，中間整整80天時間，而這期間，賽麟汽車官微雖然偶爾有更新，但再也沒有跟王曉麟互動過，彷彿之前雙方的頻繁互動只是一場錯覺。

值得注意的是，在這80天裡，賽麟汽車並非“風平浪靜”的，首先是上文的舉報者喬宇東自去年下半年起一直在進行的舉報，其次是在4月15日左右，網路上開始曝出賽麟汽車降薪裁員、超低價甩賣車等新聞，最後就是近幾天喬宇東在微博上公開舉報資訊。

在關於賽麟降薪裁員、超低價甩賣車等訊息爆出後，賽麟汽車官方迅速闢謠，並向報道此事的自媒體發出了律師函；舉報資訊被媒體廣泛關注後，賽麟汽車也迅速給出了迴應。但一向反應迅速的王曉麟，卻遲遲沒有發聲，直到4月29日這則簡短的微博被更新。

壹哥圍觀了王曉麟的微博發現，這實在不是其一貫作風，那麼他為什麼一反常態呢，可能沒有人能知道具體原因，不過舉報人喬宇東給出了一種解釋“王曉麟和其全家人1月底就躲到美國去了，估計不會回來了”。至於為什麼會有此說法，那就要說到喬宇東的實名舉報信了。

造車是假象，圈錢是實錘？

喬宇東的舉報資訊，呈現出了一個外人此前並不了解的賽麟汽車“造車迷局”，而且經過調查，壹哥發現這些資訊都是有據可查的公開資訊。問題是，賽麟拿出來的所謂美國超跑技術和平臺，到底值不值地方政府拿出幾十億資金去扶持？

這位賽麟汽車前員工在舉報信中稱，賽麟汽車在組建階段，王曉麟及其實際控制的四家外商獨資公司，存在以技術作為出資資產的虛假出資問題，使國有資產面臨鉅額風險敞口。對照壹哥從多方採訪求證並核實的資訊看，這種風險的確值得警示。

賽麟汽車的註冊資本為100億元，公司組建時，如皋政府實際控制的南通嘉禾真金白銀掏了33.42億人民幣，佔33.42%的股份，四家由王曉麟和其妻子叢超實際控制的公司，以四款車型的技術出資，總計作價66.58億元，佔66.58%的股份，王曉麟也成為賽麟汽車的實際控制人。

壹哥在天眼查上查詢到了對應資訊，而這四家公司的四款車型是三款SUV車型和一款純電動車型，根據賽麟汽車公佈的資訊，SUV車型應該包括定位超跑型SUV的邁克，純電動車則指的是定位A00級的邁邁，這兩款車都曾在去年的賽麟之夜上亮相。

雖然，舉報人聲稱的虛假出資問題，在有關部門開展權威調查取證前無法判定是否屬實，但賽麟汽車去年釋出的這兩款車確實引發了很多質疑，而後續這兩款車表現出的產品力和市場反饋，也與官方宣稱的“超跑基因”、“先進技術”有很大差距。

號稱由史蒂夫·賽麟親自調教的邁邁，不僅說不清與王曉麟2009年收購的香港某公司那款低速電動車的關係，上市至今全國銷量也僅為兩位數，今年一季度上險量更是隻有個位數；而定位“超跑型”SUV的邁克，號稱最大功率299kW，可其工信部申報資訊中使用的卻是長城汽車型號為SMS20TC的2.0T發動機，最大功率165kW。

舉報人喬宇東表示，邁邁的核心技術是賽麟公司上海研究院全體工程師努力的結晶，在2018年底才達到量產水平，而如皋積泰電動汽車科技有限公司（王曉麟實際控制的公司之一）在2015年12月31日評估基準日就作為存在技術並據此出資作價11億元。

這一說法得到了賽麟汽車內部人士的認可，另一位受訪的賽麟汽車內部人士稱，通常情況下，行業內自主品牌的一個具備量產水平的車型技術作價在5-6億元，最高也就在8億元左右，而賽麟這四家股東四個車型能夠作價66億元，在資產估值上的確不合理。

“更何況這幾款車的實際開發程度可以說是‘子虛烏有’的，資料根本不全，不是說最後的工程資料不全，就連最初的設計資料都不全”。上述內部人士表示，從操作手法上看，這是典型的以不成熟技術去騙去地方政府投資的操作，但更不可思議的是，如皋當地政府居然信以為真。

如此明顯的問題和違背常理的操作，居然就這麼輕易地從政府手裡拿到了真金白銀的投資和政策支援。不僅如此，賽麟汽車更令人覺得荒誕的“騷操作”還在後面。

用政府給錢買的資產再抵押

在不花一分錢拿到了地方政府的近34億投資後，賽麟汽車的“資本遊戲”並未停止。

顯而易見，這34億放在造車專案上並不禁“燒”，2019年7月開始，賽麟汽車開始了一系列股權質押、裝置質押的“套現”操作。2019年7月5日、9月25日、11月12日，賽麟汽車的由王曉麟實際控制的四個股東公司開始陸續質押股權，通過12次股權質押總共作價20億元，質押給了中方股東南通嘉禾。

同年7月8日，賽麟汽車還把生產線上的價值12.11億元的總共28套裝置抵押給南通嘉禾，拿到了12億元的借款，加上前述一系列股權質押所得，2019年7月-11月，短短四個多月時間，賽麟汽車又間接從如皋政府手裡拿到了32億元資金。

至此，如皋政府通過南通嘉禾已經為賽麟汽車掏出了近66億元人民幣的貨幣資金，考慮到造車的較高成本和政府對新能源車企業的支援力度，這樣的投入似乎也沒什麼大不了，可問題是前33.42億的股權出資就存在蹊蹺，而後邊這32億資金的投入也有諸多不合理之處。

用政府出資購買的資產再抵押給政府股東和地方銀行，賽麟就這樣完成了金蟬脫殼的資金抽離手術。

首先來看賽麟汽車將裝置抵押給南通嘉禾的操作，賽麟汽車內部人士表示，賽麟汽車的廠房及裝置其實全部出自南通嘉禾當初投入的33.42億元，而這次抵押其實就是南通嘉禾把自己出的資本金購買的裝置又抵押給了自己，而且“價值12億的裝置怎麼可能抵押出12億的貸款，按照金融行業的通用裝置質押率，應該只有60%-70%”。

再來看看屬於王曉麟實際控制的這四家公司的一系列股權質押，從目前公開的資訊無法得知這四家公司獲得的20億元股權質押款，到底是抵押了價值多少的股份。

知情人士稱，通常無形資產不可能達到100%的抵押率，即便這66億多的無形資產按100%抵押率計算，那20億元股權質押款就對應賽麟汽車20%的股份，也就說明南通嘉禾也已經獲得了超過53%的股份（其本身持股33.42%），已經取得了賽麟汽車的控制權。

“何況無形資產怎麼可能有100%的抵押率。”接近賽麟汽車的相關知情人士強調，據其推測這20億股權質押款很可能就是這四家公司價值66億元的全部持股，如此一來，賽麟汽車相當於已經變成了南通嘉禾的獨資公司，與王曉麟無關了。

按照這位知情人士的分析，無論哪種演算法，賽麟汽車似乎都與其實際控制人王曉麟“漸行漸遠”，甚至“關係不大”了，“用四個車型的無形資產作價66億拿到了賽麟汽車66%的股權，還拿到了如皋政府總計近66億元真金白銀的投資，而這其中他還把自己這66%的股權直接套現了20億人民幣”。

這種資本反覆套現的“騷操作”估計只有在王曉麟控制下的賽麟汽車能做得到。

這實在是個荒誕的故事，幾個存在感與PPT差不多的“車型技術”就拿到了地方政府大量的資金和政策支援，後來即便這個專案並未按預期發展，地方政府還不肯死心，用一些堪稱“奇葩”的操作繼續投入，直到演變成一個“皇帝新衣”一樣的故事。

而在這個荒誕的故事裡，唯一的受益者看起來就是王曉麟個人了，不僅“名利雙收”，而且因為其美國身份，就算舉報人舉報資訊屬實，政府似乎也拿他沒什麼辦法。知情人士稱，王曉麟本人在春節前已經攜家眷“跑路”美國，後面估計“不可能回到中國”。

那因這場造車資本局而留下的一地雞毛，只能是如皋市政府自己打掃。

寫在最後

坦白說，一番調查下來，壹哥不得不為如皋政府感到可惜，從賽麟汽車落戶到現在，地方政府可以說是拿出了極大誠意的，在如皋政府網站隨手一搜，都能看到地方政府支援賽麟汽車的相關報道。

在這個專案上，如皋政府希望實現的是一個千億級新能源汽車產業基地的夢想，所以一路綠燈，然而目前來看，這個專案很大概率會落得一地雞毛，而地方政府屢屢被造車新勢力企業“傷害感情”的背後，是地方政府對於汽車產業的渴望和對於造車規律的忽視。

當然，這背後是否存在相關部門和負責人的監管失職，甚至是與資本局操盤者的合謀分利，尚待有關部門進行更深入的調查取證。對照之下，上海引進特斯拉時與馬斯克簽約對賭，合肥扶持蔚來汽車時對其進行反覆評估和運營推演，政府與企業合作背後的專案管理水平，高下立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