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讀:中國正努力發展並關係到未來的兩大高科技產業,處於隨時可能被斷供的風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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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濤駭浪,註定是2020年的標籤。新冠疫情的陰影還未飄散,美國又出臺新的打壓政策。
“五一”長假前三天,也就是4月27日,美國商務部出臺新的出口管制措施,將中國、俄羅斯和委內瑞拉列為目標,尤其對中國正在崛起的高科技產業,升級打壓力度的意圖非常明顯。
在劉慈欣的科幻小說《三體》中,外星文明用兩顆質子鎖死地球文明的科技,使後者科技進步陷於停滯。類似地,美國這次出臺的出口管制措施,對於向高階升級,正處於爬坡階段的中國高科技產業來說,影響將深遠綿長。
現實版“三體質子”?在劉慈欣的科幻小說《三體》裡有一個引人注目的情節,距離太陽系4光年外的半人馬座α星的三體文明,忌憚地球文明爆炸式的科技進步,擔心自己的科技領先優勢被超越,導致入侵地球失敗。為此,三體文明向地球發射了兩顆質子計算機,一顆監視地球,一顆用於干擾人類基礎科學研究,達到遏制人類科技進步的目的。
在“三體質子”的干擾下,地球文明的基礎科學研究停滯不前,科技進步被鎖死,結果在和三體文明數百年的較量中處於下風,並數次站在整個文明處於滅亡的邊緣。
《三體》插畫
之所以說美國此次出臺的最新出口管制措施,類似於“三體質子”,是因為其出發點也在遏制中國高科技進步的步伐,這可以從對軍事用途和採購者寬泛的定義,出口管制範圍的擴大,找到明顯的佐證。
綜合來看,管制措施的主要內容為:
擴大軍事最終用途的定義,將其擴充套件到“使用”、“開發”或“生產”的任何專案之外,包括用於執行、安裝、保養、維修、大修和翻新等軍事物品;積體電路(晶片)、電信裝置、雷達、高效能電腦等用於民用的產品和技術,原本無需出口許可,但在新規下,這種豁免被取消,美國企業向支援軍方的中國企業出售上述產品時,不管軍用民用,必須先申請許可;要求運往中國、俄羅斯或委內瑞拉的物品,無論貨物價值(原來對低於2500美元的許多貨物,可以免除EEI申請,無需進入ECCN)多少,都應備案;提議取消涉及合作伙伴國家的許可例外條款,堵上通過美國的合作伙伴國繞過出口管制的通道。總體上說,美國此次修訂的出口管制新規,加大了其自由裁量的空間,當要行使打壓手段時,只需扣上軍事用途的帽子即可下手,而且可以隨意瞄準,大力開火。以後,“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之類的糾紛可能會成為常態。
正因為如此,新版出口管制新規,其強制性遠超阿森納協議,目標也主要是中國正在發展的高科技產業,特別是大飛機和半導體產業,半導體中又以晶片為重點。
因為大飛機產業和晶片產業依賴美國程度較深,大飛機的發動機、航電、飛控和起落架等核心部件主要進口自美國,而每年中國進口的晶片額度達2000餘億美元,超過原油,進口的主要來源國也是美國。
中國正努力發展並關係到未來的兩大高科技產業,就這樣處於隨時可能被斷供的風險中。
影響中國製造升級?美國出臺出口管制新規,業界第一反應是,其用意在離間中國軍民融合。
根據半導體投資聯盟訊息,華盛頓貿易律師凱文.沃爾夫(Kevin Wolf)認為,在新規定下,一個軍事終端使用者並不侷限於軍事組織,也可以是一家民用企業,但其業務旨在支援某個軍事專案的運作,例如一家中國汽車公司修理軍車,不管他從美國進口的產品是作何用,在新規下已經算是“軍事終端使用者”,同樣會受到新規管制。
也就是說,國內企業即使和軍方有業務往來,不管是否和軍事業務有關,不管業務量大小,只要從美國進口產品,都將受到進口管制,並可能隨時被斷供。這等於震懾參與軍民融合的企業,迫使其二選一,或者降低參與度,從而拖慢國內軍備升級的力度和速度。
這在中中國產大飛機專案上表現非常明顯。
從國外的設計建造經驗看,大飛機產業鏈具有非常典型的軍民技術兩用特性,最初民用大飛機往往都是從軍用型號衍生出來,波音是全球最大的幹線客機制造商,也是美國實力雄厚的軍用轟炸機生產商,二戰期間研製的B-52、B-17 等戰略轟炸機,二戰後通過軍品技術商業化,迅速開啟噴氣式飛機的民用市場。
同時,民用客機的規模化與產業化發展帶來的技術迭代也為軍工技術的發展起到了加速作用。美國三大著名航空技術承包商分別是波音公司、洛克希德·馬丁公司和諾斯洛普·格魯曼公司,三家既能研發民用飛機也能研發先進軍用飛機。美國特種飛機“三劍客”:E-3空中預警指揮機、E-8對地攻擊指揮機和RC135大型電子偵察機,都以波音707客機為平臺改裝而成。
實際上,美國就擁有全球最發達的軍民融合體系,並受惠於發達的民用技術轉軍用。F-16戰鬥機模擬器因為採用民用技術,成本降低到原來的8.6%。
美軍大名鼎鼎的單兵數字化系統原型重達80磅,造價9萬美元,既貴又無實戰價值,後來研究人員採用英特爾的晶片後,成功將重量降到25磅,成本壓縮到1萬美元,成為美軍士兵的重要裝備。
美軍單兵數字系統示意圖
實際上,美軍資訊化程序就起步於從英特爾公司引入CPU。由於美國的民用高科技轉為軍用,幫助美軍樹立了軍事科技優勢。
正因為如此,美國才有人說:“矽谷與其說是個科研商業中心,倒不如說是個武器庫。”
美國出口管制新規對中國大飛機專案的潛在壓制,不僅表現在軍民融合,還將影響到中國製造升級。
在現代製造產業鏈條上,大飛機無可爭議地處於金字塔尖位置。大型客機的零部件多達數百萬個(波音747-400有600萬個零部件),是汽車的近100倍,而且採用的先進材料和技術,攻關成功後,可以很容易惠及其它行業,帶動中國製造水平的提升。
正因為如此,中國發展大飛機專案意義重大,但在美國出口管制新規的炮火覆蓋下,大飛機專案的發展前景將面臨新的挑戰。
前一段時間,大飛機C919發動機斷供訊息曾鬧得沸沸揚揚,最後總算平安過關,現在新規出臺,難免將來不會鬧劇重演。
不過,和中中國產晶片產業面臨的未知挑戰相比,大飛機產業也只能算小巫見大巫。
為中中國產晶片產業進軍高階設定障礙?美國出口管制新規出臺後,可能影響中中國產晶片產業進軍高階的步伐。
2014年6月,《國家積體電路產業發展推進綱要》(以下簡稱《綱要》)釋出,這是20年來,中國第一次以政府為責任主體來規劃和推動中中國產晶片(積體電路)產業的發展,中國終於像美國、南韓一樣,將晶片提升到國家戰略產業的地位。
《綱要》的出臺,緣於一個迫切的現實:中國是全球最大的晶片市場,偏偏晶片自給率卻又過低,而且這種落差隨著時間的推移,不僅沒有縮小,反而繼續擴大。
2014年,國內本土晶片公司的需求為500億美元,但本土晶片公司只能供給130億美元,自給缺口達到370億美元,到2019年,自給缺口急劇擴大到880億美元,增大了1.38倍。
從統計圖上看,本土晶片需求的增長曲線相比本土晶片供給的曲線,表現更為陡峭,一方面說明國內晶片市場潛力巨大,另一方面也說明中中國產晶片產業並不強大,表現為產業層次低,產值較小,外資晶片企業才是國內晶片市場的主導力量。這其中,CPU和儲存器等高階晶片佔整個晶片進口比例的70%,外資處於絕對支配地位。
正因為如此,《綱要》的出臺,外資晶片企業雖然有點擔心被踢出局,但還是嗅到了更大的市場機會。
清華大學教授、核高基國家科技重大專項技術總師魏少軍自述,《綱要》釋出之後,國際同行(外資晶片企業)在擔心之餘,還是感到十分興奮,2014年下半年,他去國外訪問時,常被外資晶片企業問到,如何參與《綱要》的實施,搭上中國積體電路(晶片)產業大發展的班車。
魏少軍
魏少軍認為,《綱要》非常明確地提到鼓勵國際合作,可以說政策層面沒有障礙,加之晶片是一個全球化相當徹底的產業,因此中國大陸晶片產業的發展一定會採取開放合作的模式。
國際併購和技術授權是合作的主流模式。
最初,國際併購最被人看好,也是中中國產晶片產業融入全球,快速提升產業價值鏈的重要途徑。但幾年之後,這一合作模式執行受阻。
2018年,美國科學技術顧問委員會發布報告稱,“中國半導體產業的崛起已經對美國構成威脅”,並將加強美國外國投資委員會對中資收購的審查,國內晶片企業的國際併購也因此基本停下腳步。
至此,僅剩下技術合作模式還在繼續運轉,目前IBM、英特爾和AMD均已和國內企業進行技術授權合作,並有桌面CPU和伺服器CPU流片成功,部分專案也有產品上市。
不過,隨著美國出口管制新規的出臺,現有的技術授權合作模式能走多遠,一下子變得撲朔迷離,因為按照新規寬泛的定義,不排除美方炮製軍事用途的藉口,掐斷技術授權的合作管道。屆時,不僅海光、瀾起、飛騰等大批中中國產晶片廠商面臨斷供風險,華為海思也可能面臨ARM授權終止的挑戰。
目前,中中國產晶片開始一點一點融入全球產業鏈,進軍中高階市場剛剛起步,美國加碼打壓,使稚嫩的中中國產晶片產業面臨巨大的壓力和挑戰。如何化解這一壓力和挑戰,將成為後續中美兩國博弈的重點之一。
行業資料參考資料:
《美新出口管制規則“禍水外引”,中半導體產業迎“許可證危機”?》,半導體投資聯盟;
《中國的崛起及亞洲半導體產業趨勢》,魏少軍;
《2018年中國積體電路產業融入全球半導體發展的展望》,王龍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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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飛機的發動機、航電、飛控和起落架等核心部件主要進口自美國……這還算是完全自主智慧財產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