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資本主導的市場,永遠都不缺乏「野蠻人」的身影,他們試圖憑藉著資本的力量、野蠻的操作手法,成為主流敘事的一部分。
2015 年,萬科大戰「野蠻人」寶能的故事一度鬧得沸沸揚揚,寶能透過二級市場持續購買萬科股份,透過槓槓融資投入 430 億累計購買萬科約 25% 股份,超越華潤成為控股方。
但是,萬科管理層認為寶能信用不夠、運作激進、不守規則,此後透過停牌、引入深圳地鐵成為控股方等舉措,最終趕走了眼中的野蠻人寶能。
類似的故事曾在許多行業上演,如今輪到了區塊鏈行業。在這個行業,以太坊是最受矚目的公鏈專案,大部分優秀的開發者都在圍繞以太坊開發應用生態,但它的地位也被眾多挑戰者所覬覦,此前波場就曾以「野蠻人」的角色試圖擊敗以太坊,如今這個角色則是全球最大加密貨幣交易平臺幣安及其推出的 BSC 公鏈。
一場精心策劃的 「戰爭」幣安的公鏈夢由來已久。19 年 4 月,幣安在各大交易所中率先上線幣安鏈,為了推廣其公鏈生態,幣安一度還宣佈在幣安 DEX 表現好的專案可以直接上線幣安主站交易,以激勵來自以太坊等外部公鏈生態的專案遷移至幣安鏈,上線 3 個月發行了超過 100 個新代幣,但由於使用門檻、市場認知等原因,此後幣安鏈的發展狀況並不如意,在行業近乎銷聲匿跡。
2020 年,在 DeFi 發展突飛猛進之際,幣安決定大幅調整其公鏈戰略,幾乎全盤移植太坊基礎架構與程式碼開發幣安智慧鏈(下稱 BSC),進而形成相容以太坊 EVM 的效果,即支援開發者可以快捷地從以太坊遷移其專案,同時其官方區塊瀏覽器也與以太坊區塊瀏覽器 Ethersacn 高度相似。
在共識機制方面,BSC 採用了類似 DPos 機制的持有量授權證明(PoSA )機制,選取 21 名 BNB 持有量最高的候選人作為驗證人維護 BSC 網路執行,其數量與 EOS 節點相當,也同樣被視為集中度過高、容易遭到破壞。
但透過這種機制,BSC 可以實現更快的交易速度與更低的交易費用,能夠較大程度提升使用者的使用體驗。在區塊鏈行業,高效能、低費用的公鏈其實很多,BSC 具有前述特性只是具備了基本競爭力,更重要的核心競爭力在於應用生態與財富效應。此時,幣安作為全球收入最高交易所的優勢充分顯示。
2020 年 9 月 10 日,幣安宣佈成立 1 億美元種子基金扶持 BSC 上的 DeFi 專案方及開發者,同時打通 ETH、DOT、LTC 等主流資產跨鏈橋接到 BSC 的渠道,為 BSC 引入更多應用與資金奠定基礎。此後,BSC 生態專案逐漸起勢,PancakeSwap、Venus、Autofarm 等頭部應用均吸引了十億美元級別的鎖倉資金,幣價漲幅都在 100 倍以上,總鎖倉資金最高達到以太坊的五分之一。
幣安 APP 向全體使用者推送唱衰以太坊的文章
如今,BSC 憑藉著幣安的全力扶持以及顯著的財富效應,不斷蠶食以太坊上的資金與使用者,已經成為以太坊的有力競爭對手。BSC 的成功在於的確滿足了一部分使用者的需求,即追求財富效應與低廉交易成本。但是,這對區塊鏈行業真的是一件好事嗎?
區塊鏈技術的核心精神在於去中心化,而 BSC 的中心化程度明顯偏高,即幣安理論上有能力控制 BSC 上的區塊鏈活動。
首先,BSC 的節點數量只有 21 個,且大部分節點都與幣安存在密切聯絡;其次,BSC 節點選舉的主要標準是 BNB 持有量,而幣安團隊是 BNB 最大的持有實體,同時絕大部分使用者持有 BNB 都儲存在幣安控制的錢包賬戶,這使得幣安理論上有能力控制節點選舉過程。
當然,擁有這種能力不代表幣安會具體實施,這也並不符合幣安的利益,但這種能力的存在本身即是一種對網路安全的隱患與威脅,畢竟有前車之鑑擺在這裡。
2020 年 3 月,孫宇晨宣佈將收購區塊鏈內容平臺 Steemit 並獲得大量預挖代幣,此後 Steem 鏈的見證人節點發起軟分叉欲凍結其代幣,以反制孫宇晨控制 Steem 鏈的可能性,但此後幣安、火幣等多家與孫宇晨關係密切的交易所直接挪用使用者 STEEM 代幣重新選舉見證人節點,從而幫助孫宇晨制止了軟分叉。事發後幣安等交易所的行為引發整個加密社群的強烈批評,被認為是明顯的作惡行為。
如今,幣安試圖將同樣基於類似 DPos 機制的 BSC 公鏈推向加密社群,成為整個 DeFi 市場的基礎設施,這不得不令以太坊擁簇乃至大量加密社群中立人士產生強烈不滿。
「BSC 是 100%中心化的且不存在爭議,它假裝去中心化的唯一原因是增加 BNB 的敘事。」The Daily Gwei 和 EthHub 創始人 Anthony Sassano 發推稱,「這就是一場營銷騙局。」
Delphi Digital 聯合創始人 Tom Shaughnessy 則表示,鑑於 CZ 的影響力和 BNB 份額,BSC 的治理機制可能允許他控制該區塊鏈,「但關鍵不是提供更便宜的交易,任何人都可以使用 Amazon Web 服務來實現這一點,而是培養一種社群驅動的建造者精神,他們喜歡在沒有中心化管理的情況下一起工作。」
不過這些批評對 BSC 幾乎沒有產生任何影響,相對中心化的機制使得 BSC 對以太坊形成類似「降維攻擊」的優勢,而以太坊在 Layer 2 與 2.0 到來之前只能束手無措。Defiance Capital 創始人 Arthur0x 發推指出,BSC 在以太坊大門口就像野蠻人一樣,
更為「野蠻」的是,幣安還疑似對以太坊網路進行 gas 費攻擊。根據推特博主 @BulloTaurus 的研究與鏈捕手此前的調查,幣安在過去很長時間的平均 gas 都要高出其它交易所 50% 以上,很可能是在故意抬升以太坊網路 Gas 費用,提高普通使用者參與以太坊生態的門檻,進而倒逼使用者前往 BSC 公鏈參與各類 DeFi 生態。
BSC 與以太坊的戰爭已然爆發,這將是一場超越技術本身,更加關乎資本與理想的長期戰事。
淵源與未來趙長鵬對以太坊及其創始人 Vitalik 的不滿很可能由來已久。在過去很長時間,趙長鵬是加密世界中心化網路的主要代表,而 Vitalik 是加密世界去中心化網路的主要代表,由於各自代表的利益存在差異,雙方曾多次在在公開場合發生火藥味濃厚的隔空交鋒。
18 年 7 月,Vitalik 稱衷心希望中心化交易所徹底從地球上消失,「專案為什麼需要支付 1000 萬到 1500 萬美元的上幣費才能讓使用者在交易所上進行交易?」趙長鵬此後接受採訪時迴應稱「我們需要一種帶動產業前進的眼光,而非以偏概全。」
2020 年 3 月,在前文曾提到的 Steemit 事件中,V 神也曾發推直指交易所被賄賂併為騙子提供便利,逼得趙長鵬在輿論壓力下公開道歉並取消投票。
2020 年 12 月,在 XRP 被 SEC 認定為證券後,Vitalik 在推特吐槽 XRP 並稱之為「shitcoin」,但趙長鵬並不認同 Vitalik 的態度並回應稱「讓我們去中心化,但不要分裂。讓我們互相幫助,共同發展這個行業。」
儘管趙長鵬時常會在推特表達對以太坊的支援,但隨著 BSC 的躍進式發展,其態度也發生了大幅變化。就在 2 月底加密市場行情走低之際,趙長鵬發推特稱以太坊是富人的網路,但很快這些人就會變窮了,明確表達對以太坊的唱衰,甚至被許多以太坊支持者視為挑釁。
與此同時,以太坊社群的反擊也在進行,近期有開發者在 BSC 上部署帶有政治禁忌性詞彙的專案,以期政府部門有所行動,或者 BSC 主動下架從而證明其中心化屬性,不過 BSC 方面至今沒有相關行動,也引起頗多的批評。
但歸根結底,公鏈的未來最終還是取決於應用生態及場景的豐富性。目前,雖然許多 DeFi 應用正在源源不斷地向 BSC 部署,但除了幣安孵化器曾領投的 1inch,目前幾乎沒有頭部應用層 DeFi 專案宣佈會在 BSC 部署,其中心化程度是主要的負面影響因素。
在 BSC 去年 9 月初上線時釋出的推特中,在合作名單中還列舉了 Aave 的名字,但至今沒有任何進展公佈。在鏈捕手對 Aave 中國區 Lead Leslie 的採訪中,在談及是否有計劃在 BSC、Heco 上部署時,Leslie 則表示會保持觀察,並期待看到交易所公鏈在去中心化方面的更多努力。
Messari 分析師 Ryan Watkins 則認為 BSC 相當於一條以太坊側鏈,正在從價格意識更強、安全意識較弱的使用者那裡獲取增量價值。但從 BSC 捕獲價值的 DeFi 協議最終將價值累積到以太坊的總部,那裡是最終結算髮生的地方,使用者和協議將在這裡儲存他們的財富。
更重要的是,如果專案方決定全力在 BCS 生態發展,那麼很可能被其他主流交易所拒之門外,因為火幣、OK 等交易所很可能會因為利益衝突而不願支援幣安鏈生態,而 Coinbase 等海外合規交易所則很可能因為幣安鏈的中心化問題而不考慮上幣,這些問題會很大程度限制專案的發展空間。
就在 3 月 4 日,BSC 生態應用 Meerkat Finance 即疑似跑路並捲走價值 3150 萬美元的資產,此前攜款跑路事件也頻頻發生,其應用生態的健康度已經受到不小的打擊。
因此,BSC 很難成為創新型優質專案的首發上線平臺,更多地成為一些山寨專案博取短期財富效應與二三線 DeFi 應用拓展生態空間的平臺,隨著以太坊擴容方案的陸續實施、效能問題得到解決,真正優質的 DeFi 生態仍然會向以太坊聚集。
BSC 的確獲得了短期成功並具有階段性的行業價值,即憑藉其平臺效應為 DeFi 市場帶來更多增量使用者,但其相對野蠻的發展路徑也限制了它的未來發展空間。
「我敢打賭,在 5 年內,BSC 的使用率與以太坊相比幾乎為 0。BSC 的權衡取捨對於短期成功非常重要,但它將在足夠長的時間內失敗。」The Block 研究總監 Larry Cermak 的觀點則更加尖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