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紡織機械、鋼結構、黃酒、房地產、航空業……龐大的精功集團因負債數百億轟然倒下，沉迷資本運作，但終被反噬。

設計：甄開心

實習生：何慕丹

65歲，一手建立的帝國開始分崩離析，是悲劇還是必然？

大肆慶祝50週年不過一年，轉眼江山易主，破產、負債250億，富豪變負翁，悲情麼？

10月20日晚間，主機板上市公司精工鋼構（600496.SH）釋出回售公司債“17精工01”的第一次提示性公告，上一個交易日該股收漲四個百分點——在此前實控人變更、三季度業績預增等連續利好的影響下。

但和“精功系”另外兩家上市公司精工科技（002006.SZ）、會稽山（601579.SH）一樣，要走出前控股股東的債務危機陰影，不知還需多少個交易日。10月21日，精工科技、會稽山繼續飄綠。

大股東16億債務違約，3家上市公司市值蒸發300億，3個月後股價依然疲軟。儘管3家公司都強調控股股東的麻煩不影響公司正常運營，但資本市場似乎並不買賬。

在15.97億元債券違約、被59億短期負債步步緊逼後，精功集團與金良順已然舉步維艱。9月中旬，精功集團已經被法院裁定破產重整，此前，金良順已經失去對精工鋼構的控制權，精工科技與會稽山的實控權也岌岌可危。

這是個書寫了學徒與“木工神話”的男人，他一手締造的精功集團曾是紹興的商業名片，2018年的胡潤百富榜上，他的家族財富是31億人民幣。

但書寫神話的木工，兜兜轉轉，似乎回到了原點。

資本巨輪覆滅

2018年，對金良順而言，是個特殊的年份。

他所締造的精功集團，剛好邁入第50個年頭，當年的浙江年度企業百強榜單上，精功集團位列第53位。2018年10月23日，精功集團為自己舉辦了創立50週年慶典晚會。

同樣在2018年，精功集團的流動性危機已經顯現。一年後的10月，這家曾位列“2016中國民營企業500強”排行榜第166名的民企巨頭，已進入破產重整程式。

金良順，曾被尊稱為“科技型企業家“，也曾被視作資本市場的能工巧匠。但究竟是他雕琢了資本，還是資本覆滅了他？結局似乎已然明了。

▲精功集團創始人金良順。

“2017年開始的去槓桿後，‘精功系’的資金鍊已經開始緊張起來。”一位與之打過交道的金融圈人士透露，“缺的，只是最後一根稻草罷了。”

15年的資本之旅，15年的高負債擴張，隨著一紙公告結束。

“上市公司實控人一味的貪多求大，造成集團的債臺高築。很多實控人買的很多資產並不懂，一味最求時尚流行元素，進入很多自己並不熟悉的領域，集團板塊之間彼此協同效應差，公司內部大量的資源損耗。不出事情還好，一出事分分鐘完蛋。”對於金良順悲劇，一位券商研究員私下表示，死於實控人沉迷資本運作、長年高槓杆擴張。

2019年7月16日，苦苦支撐的精功集團終於撐不下去了，一則21億債務違約的公告掀開這家500億巨頭財務遮羞布，有息債務規模超過250億元。

緊隨這則訊息而來的，是精功集團債務評級被急速下調，旗下三家上市公司近300億市值灰飛煙滅。

9月4日晚間，金良順實際控制的核心上市資產精工鋼構公告表示，實控人由金良順變為他的“後輩”方朝陽。而會稽山和精工科技超過99%的股權被質押，也隨時可能易主。

至此，這個在資本市場遊刃有餘的選手，一時也難以轉圜。

財富與名望攫取祕籍

精功集團登榜500強時，創始人金良順被評為“六十年代的小木匠，八十年代的‘弄潮兒’”。當然，他還有另一個頭銜——資本市場的能工巧匠。

從紡織機械到鋼結構、紹興黃酒，甚至房地產、航空業……金良順的商業版圖，似乎沒有邊界。

公開資料顯示，精功集團旗下共有144家納入合併範圍的子公司，涉及鋼結構工程、實業投資、貿易、房地產開發、碳纖維及製品、航空等多個領域，支撐起這個龐大帝國的，則是持續的資本運作與長年的高額負債。

▲精功集團概況，擷取自公司官網。

“其實最開始精功集團的資產負債率並不高，後來金良順熱衷於搞資本運作，它的負債就不斷攀升，有熱衷於趕潮流、盲目多元化。”一位與精功集團打過交道的金融界人士透露，“不出事情還好，一出事分分鐘完蛋。”

2004年和2008年，對於金良順和精功集團而言，註定是不平凡的兩個年頭。

2004年，曾煊赫一時的德隆系正風雨飄搖，金良順的“精功系”雛形則在那時形成。

當年3月，長江股份公告稱，精工鋼構集團及關聯人以約3.33億元要約收購長江股份55.55%的股份，精工鋼構集團實現了控股長江股份，金良順成為後者的實控人，同時長江股份收購浙江精工鋼結構有限公司49%股權。後來，和所有的借殼故事一樣，在經過原有資產剝離、新資產注入等一連串的資本運作後，公司更名為精工鋼構。

至此，金良順手握兩家上市公司（第一家是2002年通過增資控股的輕紡城，於2008年被回售給當地國資），那一次借殼也讓他嚐到了資本的甜頭。

僅3個月後，2004年6月，改制剛滿四年的精功科技成功在中小板掛牌上市，經過多年的運作後，金良順終於把這家他工作了36年的公司帶入資本市場。精功集團旗下擁有輕紡城、精工鋼構、精功科技3家上市公司，“精功系”初具規模。

資本運作的平臺已經搭建好，金良順和精功系開始在資本市場大展拳腳。

Wind資料顯示，精工鋼構2003年總資產3.82億元、負債1.22億元，資產負債率僅31.9%；就在精工鋼構借殼上市的第一年，其總負債增長至11.73億元，約為前一年的9.6倍，同時其總資產增至15.74億元，較前一年增長3倍多。很明顯，精工鋼構的資產增長速度遠低於負債增長速度，資產負債率一年內從31.9%攀升至74.5%。

▲精工鋼構資產負債率一直較高。

從此，大規模舉債、激進擴張，財富和聲譽水漲船高，成為金良順和精功集團的成長祕籍。

到2007年，金良順第一次登上胡潤百富榜，位居第516名。

次年，金融危機席捲全球，資本市場一片蕭瑟，卻不能阻礙金良順大刀闊斧的資本運作。

2008年，經過一系列資本運作，金良順將輕紡城轉讓給當地國資，精功集團卻成功獲得輕紡城集團旗下的一份重要資產——主營黃酒業務的會稽山紹興酒股份。

2014年8月，在金良順運作6年後，會稽山紹興酒股份在上交所掛牌上市，至此，精功集團旗下又控股了三家上市公司。

舉債擴張，聲望與紙面財富水漲船高的道路仍在繼續，數次登上胡潤百富榜和500強榜單後，2018年11月，金良順獲“功勳浙商”的榮譽。

“金良順日益上漲的名氣，並沒有為精功集團帶來多大的利潤。在他一系列擴張下，精功集團不僅涉及鋼結構建築，還有裝備製造、新材料，花雕酒、甚至大資料等業務。”一位知曉內情的人士分析，“其業務範圍雖然廣泛，但是各個板塊之間協同效用並不大。由於精功集團多數涉足的業務均屬於重資產領域，消耗的資金量龐大，造成公司的負債規模也迅速上升。”

▲精功集團旗下兩家上市公司資產負債情況。

據精功集團2018年第三季度報表，其合併計算的總資產規模高達541.02億元，負債規模也高達365.5億元，總資產負債率達67.55%。雖然精功集團靠著債務擴張讓自己快速擴大，但是公司的利潤擴張速度卻趕不上債務擴張的規模。

Wind資料顯示，2005年到2018年的14年時間，精工鋼構的資產負債率一直在60%以上，這只是精功集團旗下的一家子公司而已，其他未上市的子公司負債情況如何，外界不得而知。

“精功系所在行業都屬於一些低附加值行業，成本波動較大，公司利潤增長無法覆蓋債務，一旦出現違約又會被金融機構擠兌。”上述知情人士補充道，“即使當地政府出面協調也無法挽回市場對企業的信心。”

隨著精功集團進入破產重整程式，究竟是金良順在資本市場長袖善舞，還是資本玩了金富豪？

“木工神話”資本劫：負債250億和消失的300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