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要吃餃子,這是風俗。
其實作為北方人,我從小耳濡目染,但凡有個大小節日,家裡必吃餃子。做餃子麻煩,要割肉,要買菜,要和麵,還要弄調料,工序多,但是熱鬧,有儀式感。
我們老家,把餃子稱為扁食。
每次家裡要做餃子,我爸媽總會象徵性地招呼我幾下:“來,兒子,給咱擀擀皮,或者洗乾淨手坐這裡包一包也行。”我笑笑不說話,身子不動,繼續看我的電視。
看著就難,我自覺學不會,胖手太笨,玩不了擀麵杖,也捏不了餃子。於是直接放棄,就等著吃,反正厚臉皮太多年之後,也無所謂了。
到外面後發現餃子蘸的料多種多樣,但在我家,要麼是陳醋,要麼是泡著蒜的陳醋。酸、香、微微刺鼻,冒著熱氣的餃子往裡一裹,瞬間消熱,送嘴裡,一口下去,媽耶!真香!
春節吃餃子,我們早用老陳醋醃好了臘八蒜,倒小碗裡,彎彎繞繞的酸香蒜香,先聞再嘗,味蕾奔放。
汪曾祺在《五味》中寫:“山西人真能吃醋!幾個山西人在北京下飯館,坐定之後,還沒有點菜,先把醋瓶子拿過來,每人喝了三調羹醋。”山西人能吃醋是真的,我家的調味品,醋下的比鹽快多了。
在家吃早餐,有時候我媽給我煮兩雞蛋,她心細,把蛋剝好,放小碗裡,下面倒薄薄一層醋。前一陣我在家裡這樣吃時,嚇到了我媳婦,她說:“你幹什麼,哪有這樣吃的,怎麼倒這麼多醋!”
我心裡暗笑她:沒見過世面。然後繼續表演,先用雞蛋頭一點,咬一口,再用牙咬出點蛋黃,然後拿醋往雞蛋凹進去的地方倒,和澆花差不多,感覺飽和後,一大口吃掉。
演出很精彩,連續兩場(我早上吃兩個煮雞蛋),但觀眾完全接受不了。
這是什麼,這就是風俗吧。
其實前天我們已經吃過餃子了,而且是自己做的,人生中的第一次。
媳婦單位給發了兩盒純肉餡,說是領導特意囑咐的,讓員工回家自己包餃子吃。肉餡剛拿到家我瞅了一眼,美得很。我兩一合計,這麼好的餡不吃餃子浪費了,雖然不會做,但必須要挑戰一下。
平時去菜市場,我們都騎個小電驢。那天電驢沒電,天大寒,買菜到家,媳婦說:“媽呀,冷死我了,凍得我頭疼,需要緩緩。”
喝熱水,一人一杯下肚,魂魄歸位,坐桌邊吃了幾根剛買的小麻花,我們開始幹活。洗淨韭菜、小蔥、蓮藕,切碎,和肉餡混在一起,加入蔥姜、料酒、十三香、生抽、老抽、食鹽、味精、雞精、香油,用筷子朝一個方向攪拌均勻,然後再拍打拍打。最後倒點食用油,抹勻拍打,鎖住汁水。
不會和麵,也不會擀皮,其實也不會包,所以我們在菜市場買了現成的餃子皮,雖然沒有自己擀的好,但先湊合著用了。包法也是從網上學的,菜鳥包法,我攬了這個活,她去弄酸湯、調料汁。
胖手出場,帥氣驚人。
我先捏中間,兩邊多餘的部分往回窩,然後一折。包著包著就熟悉了,一口氣,我包了差不多七十個餃子。
媳婦做的酸湯和調的料汁也很鮮美,我在餐廳坐著就能聞到香味。
煮好之後,盤裝餃子,碗裝酸湯,調料小碗裝料汁,一餃多吃。
我包的一部分餃子
最後的成品
蘸料,下口,裹著湯汁的肉,極鮮,蓮藕呈顆粒狀,口感極佳。我倆開心地互問:“怎麼樣,好不好吃?”“味道美極了,真的太棒了!”
“老公包的餃子好不好?”
“老婆調的料汁香不香?”
現場氛圍很好,商業互吹,然後埋頭乾飯。
每個人的心裡,都會有一個無法替代的味道。對於我來講,吃餃子是一種儀式,能讓我放鬆,還可以帶給我幸福。美食真是好東西,兩口下去,真感人間值得。
人間值得!太值得了!
接下里的任務也很明確了,學和麵,學擀餃子皮,爭取之後可以自己擀。看別人還有花花綠綠的餃子皮,做出來也別有一番風味,之後我們家肯定也得安排一下。
為了防止我吃撐,最近我在家裡最顯眼的地方,用便籤寫了一句話——每次都少吃一些。沒辦法,這也是相當苦悶的一件事。作為一個職業乾飯人,我的飯量很大,但又為了不至於太胖,還得多少控制一下自己。
魯迅先生小時候在桌上刻了一個早字,我效仿一下,讓自己儘量少吃點。
畢竟人間值得,來日方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