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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年關近,又是家家餃子香。

還沒到冬至日,媳婦便早早去超市買了三斤餃子餡,中午飯才過就張羅著備菜、調餡包餃子。媳婦說,週末時間充足,餃子皮也不太緊張。準備好韭菜餡、蘿蔔餡和蓮菜餡三樣幾下包好,凍上,冬至時光下鍋煮著吃就方便多了。

生活方面我一貫地不操心,媳婦的日常安排,總是對的。今天我的工作負責包餃子,媳婦負責前期的準備,上高三的兒子專門負責吃。說白了這餃子就是為兒子準備的吧,畢竟高三了一切都要圍著他轉嘛,我理解的。

韭菜餡是本次的主推口味,媳婦精心精意從抖音上學習他人的制餡方法,端上餐桌多半盆。餃子皮已經買好,現成的。只見我左手把一塊餃子皮拿到手裡,上下翻面,看看那面面粉少一點更粘一些,就作為餃子的裡面朝上,放在併攏的四指中間,四指呈凹槽狀。

右手一雙筷子熟練地從盆裡夾起一坨韭菜餡,放在凹槽內。這餡不能多也不能少。多了餃子皮邊緣捏不住,要不就“漲肚”弄得滿手都是餡料。少了呢,癟癟的,感覺又小氣了些。如果用來待客,難免讓客人感覺主人家寒酸,太細密,心不誠。所以,我一般都是用筷子夾料,基本能按住用量只多不少。這裡面還有個技巧哩,一般來講,餃子皮拿回家,時間稍長可能皮的兩面都流失了水分,有時根本就沒有任何一面有粘性。這裡就需要用筷子把料餃子放在皮上,再用筷子把皮的邊緣粘上點料餡,這樣,雙手一捏即成。

全家人吃餃子在中國人心中象徵著團圓,過去只有逢年過節才吃得到。就像這冬至日,就講究必須吃餃子,好像吃了不會凍耳朵。雖說有點誇張,但吃餃子在國人心目中,是一種幸福,一種習俗。

我小時候因為父母工作忙,沒時間也沒有精力照顧我,就把我寄養在謝村奶媽家。奶媽家二女一兒家裡也並不富裕。我一去成了她家裡最小的孩子,成天地被背在背上到處遊玩。有一回父母從縣城來鄉下接我回家,奶媽知道後,就準備給他們做一頓餃子。奶媽哄我說,好長時間了也沒有給我吃頓好的,這臨走呀就給我包回餃子,吃了高高興興再走。早上吃過包穀拉拉拌漿水,奶媽便揹著我到集市上去割肉。一般都是割得那種長條狀的肉,既不要太肥,又不想太瘦。奶媽揹著我在各個肉攤前,選來選去。每到一個刀把式跟前,人家都要調侃一番:“又給你這城裡的乾兒子弄好吃的吧?”奶媽也不答話,只是回頭就走。

人家又摸著我的頭說:“這城家娃來給你媽帶糧票來吧,吃白光肉哩!”我那時人小,不知道糧票為何物。只是按奶媽的叮嚀,不理實他們。好不容易選好了一吊肉,刀把式用麻繩拴了,奶媽讓我拿好,她又把我揹回家。很快,一頓熱氣騰騰的餃子做好了,招待好了我的城裡父母,我也該回城了。那個時候在我的心裡這餃子就是傷心飯,特別不好吃,我也不愛吃!

我回城上小學時,生活也漸漸好起來,並不是只有逢年過節才能吃得起餃子了。有一回家裡準備做餃子,父親讓我去打醬油。我那時貪玩,正在和門上的小朋友一起玩得開心,這樣的硬性任務塞給我,心裡自然是十萬個不高興。等拿到瓶子到了老十字的商店,才記得沒有把父親交待的事記清楚,到底是打醬油還是買醋搞混了。商店的叔叔見我不知所措,就想當然地給我用他那塑膠格鐺,熟練地往醋缸裡一沉,把我的瓶子拿過去,插上白色的塑膠漏斗就給我打了半斤醋。我高高興興地回家交差,卻被父親狠狠地打了一頓。那天那頓餃子吃得我真不是滋味,也成了一輩子也忘不了的記憶。

等我上初中的時候,妹妹也已經上小學。一家四口吃起餃子來,那可真叫分工協作,沒有一個吃白食的了。母親負責在小廚房和餡弄面,我負責擀餃子皮,父親負責包,妹妹就當運輸隊長。把我擀好的餃子皮,用小盤子乘好,送到父親的案板跟前。剛開始我也不會擀,父親就手把手教我。右手手掌心壓著擀麵杖,上下來回按壓;左手手心把母親切好的面墩,最下面撒上白麵,壓成近乎圓型的小麵餅。把小麵餅從上面塞到擀麵杖底下。擀麵杖上下壓一個來回,左手就把小麵餅原地逆時針旋轉一下,然後再用擀麵杖上下按壓。如此動作反覆進行,左右手相互配合。直到擀成一個四周薄,中間厚,甚至在皮的中間形成一個小圓包為最好。這樣包出來的餃子“經煮”,皮實不容易爛。真正的高手擀出來的餃子皮,都是大小一致,圓圓的,薄厚錯落,才算是合格的。這樣的鍛鍊經過幾回,我已經算是入門級的高手了,有時可以一個人擀,供著父母兩個人同時包都沒問題。那時只要看著鋼錠鍋裡煮而不爛的餃子,心裡充滿著自豪感。

高中時也算是基本成年了,手掌也寬大了,這時父親便教我如何包餃子了。父親的包餃子的手藝是在大學時向其他同學學的。如今我高中就能學到並掌握這一高超技藝,感覺一下子自己的級別都上升了許多。

俗話說包餃子包餃子,這個“包”字真是有講究。父親說:“這一個包字裡面就含用“壓、擠、捏”三層意思。而我的手法可以講這三種動作,一氣呵成。”我後來也看過有的人直接是按包包子的方法,把餃子四周皺到一起就行了。只不過包子是圓的,他包出來的餃子是扁的而已。另一種手法就像我媳婦那種,餃子兩邊用手捏緊,再往中間部分則再用手皺到一起。這種手法比起前一種有進步,但還不完善。

父親教給我的手法算是最全面的一種:雙手四指併攏,手掌疊放(那個手掌在上憑自己習慣)彎曲成半圓型堅起。將捏好邊角的餃子半成品的邊緣放置於上面手掌食指上,再將雙手拇指按上去,手心是空的。此時的雙手就像是個餃子成型的機器一樣。這樣準備好以後,雙手一邊壓、一邊擠、一邊捏,均勻用巧勁合攏手掌,一個邊緊、餡實的餃子便成功了。手法嫻熟的人能做到包出來的餃子一模一樣,大小勻稱,而且下鍋久煮不爛。可以講,能包好餃子才是這一道道工序中最高超的手藝。而學會了這樣包餃子,沒想到在日後的生活中,還給我帶來了意想不到的裨益和幫助。

再往後我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鄰居楊叔給我介紹了現在的媳婦。有一回她的兩個姐姐和姐夫們為考察一下我這個新人,專門讓她給我傳話,當著家長不在的時候,請我去家裡做客。我當時還以為有什麼好事呢,現在回想起來,就是一場鴻門宴,後果都有點點怕。

那一日一走他們家的院子,人家就是用餃子來招待我。一切準備工作都好了,問我會啥手藝,能否露兩手給他們看看。這樣的陣仗如果真沒有一身“手藝”,那可真是......這一道關口都過不了。我看他們都個個坐在院子裡,就自告奮勇去擀餃子皮。只見咱穿好圍裙,洗乾淨手。拿起擀麵杖上下飛舞,一刻也不停歇。不一會會,一個個順溜規整的餃子皮端在了他們面前。不光速度快,而且質量高。一個人擀供他們兩三個人包都沒問題。以至於餃子皮高質量完成任務,我還能順便替他們再包上幾個餃子呢。這樣的表現自然讓未來的老姐和挑擔們有些驚詫,不敢相信我就這麼輕易過關。以致結婚第二天回門時,老二竟然想在給我吃的餃子中做點手腳,戲弄我一下,卻被好心的岳母大人給否定了。這事我一直記在心上,感激她老人家。

現在自己也到了上有老下有小的年紀,餃子隨時想吃就能吃到。但卻始終感覺吃再香的餃子,卻都吃不到當時的味道來。那是一種什麼樣的味道呢,說不出來,隱約中有親情、有團聚、有回憶、有思戀、有甘有苦有酸鹹,更有許許多多自己曾經想念的人。那是一種暖暖的家的味道。

“今天的餃子包得多,明天記得給父母送一份過去吧”媳婦的提醒,讓我從漫無邊際的回想中突然清醒。電話過去,果然父母已經不記得日月,不記得還有冬至日,以致於連餃子都沒有備下。我們的父母老了,只留下了一段曾經讓人值得回憶終生的生活片段。那年那月的餃子,一輩子也不會忘記。

等到兒子高三畢業有空了,我一定把自己包餃子的手藝教給他,希望有朝一日,也能吃上他親手包的餃子,也就心滿意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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