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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閒著沒事,翻著看屈原的《招魂》。對於本人這種吃才來說,文中那種悽婉悲憤的感情我是不太在意的。吸引我的,是文中留下的一個具體的,也是最早的的一個選單:

“室家遂宗,食多方些。稻粢穱麥,挐黃梁些。

大苦醎酸,辛甘行些。肥牛之腱,臑若芳些。

和酸若苦,陳吳羹些。胹鱉炮羔,有柘漿些。

鵠酸臇鳧,煎鴻鶬些。露雞臛蠵,厲而不爽些。

粔籹蜜餌,有餦餭些。瑤漿蜜勺,實羽觴些。

挫糟凍飲,酎清涼些。華酌既陳,有瓊漿些。

歸來反故室,敬而無妨些。”

這張豐盛的選單,印證了當時的中餐已經無比的豐富和精彩。要知道公元前三世紀的時候,整個西方的餐飲文化還遠沒成為體系,依然停留在燉一切和烤一切的地步。可是在遙遠的東方,即便被中原諸國稱之為“南蠻”的楚國境內,也已經出現了成體系的筵席,以及專為貴族階級服務的專職廚師。這些年湖北等地出土的楚國貴族的隨葬器具,也說明了當時統治階級無比奢華的生活狀態。也就是說,屈原記載的這個選單,可信度是非常高的。

家裡的餐廳舒適堂皇,飯菜多種多樣。大米,小米,早熟的麥子,黃粱隨便你吃——這是主食,或許當時還煮成雜糧飯。

酸甜苦辣鹹,濃香,清淡,鮮美(的菜式)都大把的有。肥牛的腱子肉閃著黃油,燉著酥爛撲鼻香——這是燉牛肉。

吳國的的特色酸辣湯,真讓人口水直流。

白燒的甲魚,掛爐烤羊羔,蘸著清甜的糖漿吃——燉甲魚和烤羊娃子蘸糖,是不是能吃出叉燒肉的味?

油淋天鵝肉,紅燜野鴨子,烤肥美的大雁和仙鶴,配著解膩的酸漿——看到沒,中國人公元前3世紀就有炸雞和烤雞的升級版:炸天鵝,烤仙鶴吃了。

滷汁的油雞,清燉的大烏龜,撐得要死也要多吃幾口(脾胃不傷)——豉油雞,燉大烏龜,看得出古人很喜歡吃烏龜和甲魚。

米糕蘸蜂蜜,帶有甜餡的油餅,又粘又酥香——飯後甜點來了。

玉色的果子酒,真夠你陶醉。冰鎮的糯米酒,透著橙黃色,味道醇厚而清涼——宴會怎麼能少了酒,果酒米酒隨君選擇。

現今出土的楚國酒器

歸來吧(楚懷王),老家不會讓你失望……的確,楚懷王在黃泉之下穢土之中,聽到屈原報菜名一定心癢難耐,無法自拔。

宮廷廚房中專門有燒甲魚的廚師

古人的確特別喜歡吃甲魚和烏龜,《周禮.太宰》中記載了宮廷廚師中稱呼專門做甲魚的廚師為“鱉人”,這一現今帶有明顯侮辱氣質的稱呼在當時可是無比的榮光。因為在當時,甲魚可是一種上等菜,也是需要專職廚子操作的食材之一。《國語.魯語》中就曾提到這麼個故事:

“公父文伯飲南宮敬叔酒,以露睹父為客。羞鱉焉小。睹父怒,相延食鱉,辭曰:“將使鱉長而後食之。”遂出。”

公父文伯邀請南宮敬叔到家吃飯,還請了露睹父作為上賓。三個人正酒酣飯飽,家人端上來一盆甲魚。但是甲魚的個子實在太小,露睹父就非常生氣。大家開始吃甲魚的時候,露睹父直接辭席,說:“等這隻甲魚長大了再吃吧!”說完,扭頭就走。一個小小的甲魚,讓露睹父生了一肚子的氣,可想而知當時士大夫階級對於甲魚的重視程度。現在的粵菜講究無雞不成席,可能在春秋戰國時代,是無甲魚不成宴吧。

在《左傳》的宣公二年中也記載了這麼一個故事:

“宰夫胹熊蹯,不熟,殺之。”

晉靈公的御廚給他燉熊掌吃,結果沒燒爛就給端出來了。晉靈公又貪戀女色,多日不上朝,估計身體早就被掏空,牙齒鐵定也鬆動了。夾塊熊掌沒咬動,大怒,直接就把廚子給殺了。到了漢朝劉向的《新序》中,也有“紂王怒熊羹不熟而殺皰人”的記載。明代博物大家張瀾之所著的《不二雜集》中也有洛陽的福王為了吃桃羹而連殺6名廚師(為啥?做的不合胃口唄)的記載。廚師在古代,絕對是個高危職業。

中國吃熊史估計超過5000年

孟子也曾說過魚和熊掌不可得兼,舍魚而取熊掌者也。看來先民也是很早就開始吃熊了。直到解放前的東北鄂倫春,赫哲等名族,還有吃熊肉的習俗。更奇特的是,他們稱呼熊為“老爺子”,吃之前要先哭一場,吃完還要被巫師用樹枝抽打。這種吃法反而更像是一種薩滿教的儀式。

尾聲

當時的平民別說熊掌了,連肉都吃不起。孔子的得意門生顏回本來家裡少有薄田。但他想通過學習擠入上升通道,進入士大夫的階級。於是跑到城裡,變成了一個赤貧的鄉巴佬。平時只能住在臭氣熏天的貧民窟中,用一個竹條編制的碗裝飯,拿一個葫蘆殼盛湯(一簞食,一瓢飲,居陋巷),往往餓的發昏還需要老師接濟。就衝孔子對於“束脩”的迷之喜愛,你覺得顏回平時能吃得上肉嗎?

至於最下等的奴隸,那就只能跟牲口吃的一樣了(食犬豬之食)。別說肉,就連正經的糧食都吃不到。從殷墟到春秋時代的大墓中出土的奴隸頭顱大多上下齒都完全抹平,更像食草動物的牙齒。可想而知,他們平時的伙食,估計只有泥沙和糟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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