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 紀清嵐 攝影丨曹新慶
“深夜食堂”
“那家麵店沒有了。”
週六下午,收到小短腿兒的訊息,附帶一張麵店被其他店鋪取代的圖片。
心中瞬間充斥著拒絕:我最愛的麵店沒有了。
我從來都不是個愛吃麵的人,卻對這家店,不僅僅是喜歡,簡直是愛的程度。
誰第一次帶我過來吃麵的,已經記不清了,只記得我吃完回去曾認真地對少爺描述:小店,破舊,“深夜食堂”的感覺,以後一定要帶你們過來吃。
店在街角一隅,毫不起眼。現在想來,名字我竟總也記不得,心裡便又徒增了些許遺憾。東三路銀座,慈銘體檢對過,過了拱橋便是了。面是主營,順帶甜品。破舊難開的玻璃門,進去出來總是伴隨著吱喲吱喲的聲響。店裡面光線昏暗,僅有兩排桌子不足十張,牆上掛滿了寫著心願的便籤紙,時間久遠,字跡凌亂模糊。靠近空調機的小臺階位置,是櫥窗區域,佈局、設定竟讓人隱隱有些出奇,這小清新的格調咋也不像個麵店嘛。
“阿姨。”
“來吃麵啊,丫頭?”
去年冬天,一直去銀座學寫字,去店裡就頻繁了些。店裡人流不多,吃麵的時候安安靜靜,愜意得很。店家婆婆和店家伯伯是截然不同的性格,一個熱心愛聊,一個高冷寡言。店家婆婆是重慶人,會講自己的兒子兒媳,會說起洪崖洞,會介紹甜品的不同;店家伯伯呢,從來都是冷著一張臉,然後默默地拿木筷子扎一個手機支架扔你桌上,“喏。”
晚上七點鐘以後過去吃麵,伯伯一般都在看電視,或者新聞,或者電視劇。我每次都坐靠電視機最近的桌子,一邊吃麵一邊跟著伯伯看電視,偶爾聊兩句,插播廣告的時候他便回頭看看我寫的字。店家婆婆就坐隔壁桌上,一邊摘菜,一邊不厭其煩地告訴我拌麵要先完全拌好才好吃。有時候,蔥不吃挑出來,被伯伯看到,還會被批評。
後來,我竟然十分主動地陸陸續續帶了朋友們過來吃,美其名曰一定要帶可愛的你們來吃我最喜歡的面。朋友們來了總是花式點面,全然不理會我最推薦的是“拌麵”這一款,吃的時候再互相分享,倒也快樂。
得知麵店沒有了之後的一週,魔怔了一般,天天晚上下了班出去吃麵,跟探店似的。週五晚上,在“中阿蘭”吃完最後一口面後,終於決定就此打住吧,我確實不愛吃麵。
一週而已,已經在想念那一碗雷打不動的小份拌麵。主動愛過的事物,突然消失,總是更加讓人傷懷。可是,人生貌似處處都是不得已,不得控。
有了結果的事情,便別再執著。美好的,記下,擱在心底的小房子裡,是暖的,就一直在。
請回答2020
洋哥腿骨折了,嚴重到手術,需要長期臥床。甚至嚴重到,他的父母在考慮要不要給他辦理休學。
週五早晨上班,洋哥的答題紙早已經擱到了我的辦公桌上。詫異之餘,紅筆遊走在各個答題區域。批到反面,作文題目“就這樣被打動”,讀完不禁眼眶發熱,輕嘆一聲。
語文課上,試卷講評前,我在班裡讀了洋哥的作文。在一頁半的作文格子裡,洋哥情真意切地感謝了班裡的每一個人,尤其是自己小組裡的組員。
洋哥不在學校的日子裡,班裡多了一部手機,“為了洋哥直播課堂”從此開啟。課前,總有熱心的同學自覺地為他除錯好鏡頭;課下,大家紛紛過來跟他影片聊天,偶爾也適時調侃一下“哎呦,咋這麼胖了”。在家的洋哥,每天會定時收到不同學科的課堂筆記,不同老師傳送的學習提綱;特長生去訓練前,每天都會在鏡頭前跟他認真告別;不定時的,新發的資料也會有不同的小分隊直接給送到家門口……洋哥在六百多個字裡,細數了打動他的點點滴滴,言辭懇切,卻依舊詳略得當。或許,這就是為什麼即使洋哥在家,也依舊可以問鼎首位的原因吧。
作文收尾,洋哥表示,被打動的這份情誼值得珍藏,自己應當努力康復,認真學習,將來也將這一份善意傳遞出去,為社會帶來更多的溫暖。課堂時間緊張,我並未過多地“煽情”,從班裡那一雙雙澄澈的眼睛裡,我篤信,有一顆美好的種子已經開始發芽了。
其實這一年,過得挺難的。大到這個世界,小至每一個人。
生活真得是一地雞毛,夾雜著喜怒哀樂。一年特殊的隔離期,瀰漫在每個角落裡的大大小小的問題都開始爆了出來,充分演繹量變累積催生質變的戲碼。時間不停擺,經緯成篩,一遍一遍,抖抖落落間將各種真相呈現在視野之內。
2020, 就像一道考題。於不動聲色間,它便得以窺探人性密卷,陳列現實。
請回答2020,每個人心底總有自己的聲響。
聽見你的聲音,惟願率性質樸,初心不悔,勤勉不懈,篤志向學。
紀清嵐,山東利津人,現供職於東凱實驗學校。生活需要記錄,思想永遠年輕,致力於呈現有溫度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