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隨著一大口的大部隊去揚州“美食扶貧”,主要是扶我。
幾春吃過,大閘蟹也是個頂個,回到酒店和大口組老頭在沙發上摸著疲憊的肚皮,總覺得差了點啥,不約而同打開了外賣,相視一笑,“要不要吃個街邊鍋貼”。
頓時,硬菜的硬煙消雲散,心裡只想著皮兒的脆、餡兒的香。
“往下看不得,命在天上。”這是阿城在《遍地風流》裡掉的一顆金子,往下看不得,不如往下吃得。
山珍海味的饕餮享受比不過街邊一碗烤腦花,卡卡拐拐的樂趣不輸於高居的廟堂,快活人間四個字,說起來容易,吃起來,也容易。
曾經在重慶將將半夜的時候吃過一碗豌雜,街邊一個小檔口,連桌子都沒,兩個塑膠凳,一個放面,一個坐人。
旁邊顫巍巍的大爺用暖瓶賣著顫巍巍的花生漿,倒在塑料杯裡嘩的一下熱氣冒起,交織在小面的香氣裡。
過了幾天盪到成都,早上碰見推車賣蛋烘糕經過的嬢嬢,一口氣買了四個。
沙拉肉鬆、麻辣大頭菜、白糖芝麻、芽菜碎肉,酸甜苦辣鬆鬆軟軟包起來,咬下一口覺得人間甚是溫柔,有種人生被呼啦吧開啟的錯覺。
後來去過一家川菜館,裝修時尚,擺盤新穎,最後的甜品是碗冰粉,被裝在趾高氣揚的高腳杯裡,花生山楂換成了金箔,拒人三裡之外,也不是不好吃,但就是不得勁。
所以,街頭小吃是有什麼魔力?為什麼十字路口爺爺賣的冰粉會比精緻粉飾過更讓我念念不忘?
可能是因為窮,飲食升級總有負罪感。
這裡說的街頭小吃,可不是各種速凍食品的二次再加工,也不是隨隨便便一個路邊小推車就能概括。
街頭小吃的精髓離不開一個local,避開了景點和商場,出其不意地嵌入城市,有的口口相傳,有的出於私心不足為外人道也。
剛剛說窮,這是一層自嘲,畢竟價格確實貴不到離譜,但也有別的原因。
街頭小吃易得,不需要從朝陽輾轉到海淀到昌平到順義。
可能你最愛的一碗炒飯,就在家樓下,踢踏著拖鞋披掛著睡衣,和炒飯老李寒暄幾句之後,金黃燦爛的米飯就能出鍋,拎回家還是熱的,喔唷,太美了。
拋開無良攤主的產品品質問題不說,我們總有幾家極為信任的路邊攤,大姨笑起來親切得像一位老母親,食材碼的整整齊齊明明白白,沒有顧慮。
吃到覺得好吃的東西,能立刻對食物進行由衷的讚美,不盡如人意時,也能抹開面子說一句:阿姨,今天的花生湯不夠甜糯啊。
這種甲方乙方平等共處的機會,真的需要珍惜。
那些被你一而再再而三光顧的路邊攤,鑊氣十足,哪怕不是人間精品,吃完也得嗨一嗨,這份爽快真是坦然,說白了是一種世俗觀。
“ 什麼是世俗,人家做什麼,我們就跟著做什麼,這就叫世俗。”
哪怕在異域,在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裡,看到排著長隊的街頭小攤衝過去一般沒錯。
前面的人和攤主指點江山,等輪到了你,只需要害羞的說一句,麻煩給我來份一樣的,就行。
紛呈的光景在一隻只鐵鍋裡漸次開啟,這是一種對食物極高的尊重,以及對各種文化極高的包容,就好比不同的方言,支撐起不同地域的人間味道。
CNN今年評選出了世界最佳街頭美食城市,從曼谷到東京,從巴黎到墨西哥,跨越巴別塔,世界各地人民對街頭小吃的熱愛也都如出一轍。
香港,中國
香港的街頭美食構成了一代又一代香港居民的記憶,一碗環保翅、一盤碟頭飯、一份粗麵魚丸,除了質樸的填飽肚子,連米其林也在這裡首次出版街頭美食指南。
△剛出鍋的雞蛋仔香味直頂鼻尖
曼谷,泰國
曼谷的唐人街是街頭小吃盛行的一區,種類豐富的泰國小吃在這裡都可以尋覓到蹤影,除了大街小巷都可以找到的Pad Thai(炒粉),還有翡翠貽貝、沙爹肉串,幾乎就是泰國口味的縮影。
△Pad Thai,泰國炒粉
東京,日本
日本小吃的繁盛不用再贅述,作為首都的東京,不但摘星最多,也囊括了來自各地的風味,別忘了還有“新築地”豐州市場可以一去。
△餡料多到溢位來的大阪燒
羅馬,義大利
△義大利燒肉三明治
如果只能在義大利待48小時,我一定是在馬不停蹄地吃,除了羅馬的燒肉三明治,佛羅倫薩的牛肚包、西西里的炸米球、巴勒莫的奶油卷,說這裡是肥宅快樂國也不過分。
巴黎,法國
我每次去巴黎,一定不會錯過的地方就是大大小小的傳統市集,作為一個路過的異鄉人,總能在這裡找到日常生活的吉光片羽。
六區的Raspail,十一區的Richard Lenoir,以及十二區的Aligre,適合邊逛邊做夢。
墨西哥城,墨西哥
Taco是不是墨西哥人最偉大的發明不敢說,但在墨西哥城不吃Taco和Burrito,是對食物的不尊重,在墨西哥城,即使是最簡陋的捲餅攤也有最新鮮的餅皮和現烤的烤肉。
還有夏威夷的火奴魯魯、南非德班、新奧爾良、伊斯坦布林、波特蘭共23個城市……都在這份名單裡。當然,街頭美食的奧妙絕不僅僅止步於此,不同城市的各個角落,充斥著無數吃頂了的快樂。
實現可以實現的,這是我心裡給街頭美食下的腳註。
不需要昂貴的食材,也用不上紛繁複雜的技法,隨時隨地都能享受到的在地美食,街頭小吃作為一種載體,無一例外地承載著人與人之間的最大公約數。
文:林愛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