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齡越長,越是喜歡回味小時候的年;童年的年,才有濃濃的年味…
那時候過年,首先最大的事就是殺年豬,養了一年到頭的豬,為的就是等這一天。但殺年豬要先作好準備,首先得看好日子,請好殺豬匠和揪豬人,買好香蠟紙燭(殺豬時要用);在殺豬頭一天還要推一大鍋豆腐(一是做血豆腐,二是過年的備用菜)。
殺豬那天,早上起床後,請殺豬匠和揪豬的人吃好早餐,在大門口支好殺豬的長木凳。然後開啟豬圈門,幫忙揪豬的人一哄而上,五六個人(豬大的要七八個人)把豬揪起,抬到木凳上死死壓住。老爸點上香蠟敬了菩薩,手裡拿著三張紙錢站一邊,等殺豬匠刀一捅上豬脖子,血冒出來時,爸爸拿紙沾上一點豬血,把紙錢點燃放到豬圈門口,嘴裡不知說著什麼,媽媽把事先兌好鹽水的鍋接住咕咕冒出的豬血,揪豬的人要一直按住豬,直到豬不再動彈才鬆手。把豬抬到燒好水的大鍋邊澆水拔毛洗白白,然後把豬吹脹吹脹放趴在殺豬凳上,殺豬匠便從頭開始肢解豬。最後把豬分成兩半,拿回家自己分割,用鹽醃上,過幾天醃透楸臘肉。 過年說起來最閒,其實也是最操心的時候。因為過完年就得開始春耕春種,很多東西要在年前準備好。
說是準備年貨,其實是為來年的吃喝作準備,以備忙起來時方便做吃;蒸米酒,蒸黃粑,磨玉米麵,擀麵條這些都要多準備。而準備這些東西最麻煩的要數舂糯米麵(那時候沒打米麵機器),糯米要先泡一晚,用手摁一下,能夠摁成粉狀,拿簸箕把米控出來,晾乾水後才可以放到大石兌(石臼)裡去舂。舂米的時候很費力,要三個人來完成,兩個人踩起石兌木板那頭,兌杵才能砸到兌窩裡的米,另一個人則在石兌邊把舂上來的米扒回兌窩(因米是溼的,不會滑落回兌窩)。這樣來來去去,舂完一兌糯米,要花一個多小時,舂二三十斤糯米麵要忙活一整天;因為舂好的米麵,還得用籮篩把沒舂細的碎米篩出來,最細的米麵才能放簸箕裡攤開晾著。
那時候要買的東西不多,記得只買了白糖、紅糖、海帶和苕粉(粉絲)。至於瓜子花生蔬菜之類,都是自己家裡種的,吃的糖果是母親自己熬的麻糖(麥芽糖),有粘核桃的,花生的等多種口味。 大年三十早早的就得起床,為年夜飯做準備。一大早老爸就開始燒豬頭豬腳豬尾巴,哥哥就是準備寫春聯的筆墨紙硯,母親把米泡上,和姐姐一起做其它吃的,而我們就負責把屋子和院壩打掃乾淨,然後燒兩三籠火(說是三十晚上的火越燒越旺)。
吃過中午飯,老爸燒的豬肉洗好了,老媽的米也泡好了,把該蒸的蒸上,該煮的煮上,又各自分頭做自己的事。老爸主刀,切的都是肉,墩肉片肉,豬肝豬肚之類的;而老媽和姐姐弄油炸的,炸酥肉炸豆乾之類,準備很豐富,說是從頭一年吃到第二年都還在有吃,代表年年有餘。
大人們準備著豐富的年夜飯,看看哥哥寫的春聯完成,攪一點漿糊,便開始貼春聯。貼春聯也有講究,要按順序貼,上聯在右邊,下聯在左邊,橫批在正中。我們家一共要貼五福春聯,兩個窗子三道門,以及堂屋正中牆上神龕的“天地君親師位”。貼春聯的時候不準說“歪了,拐了”之類的話,只能說“往左往右“或“往上往下”,總之就是要說吉利的話。
春聯還沒貼完,煮熟的肉香和油炸粑粑的味道,已經讓我們忍不住想去偷吃了,可大人們說過年要先供了菩薩和老主人(已故的老輩人)才能吃。饞著口水,七向八向貼完春聯時,香噴噴的年夜飯菜也陸續做好,等供完菩薩和老主人就開吃。
六點左右,老爸拿大木盤撈出煮好的豬頭豬尾,點好香和蠟燭,抬一條長凳放在大門邊,端上木盤裡的豬頭豬尾,豬頭朝大門外,許完願燒三張紙錢,又把木盤裡的豬頭豬尾拿到神龕那裡供上,也是說些許願的話燒了紙錢。撤走供過的豬頭豬尾,老爸說可以擺桌子了。方桌擺在堂屋中間,香噴噴的菜一碗一碟的端上桌子,饞的直吞口水!板凳擺好,以為馬上就可以吃好吃的了,“老主人和菩薩都沒供,急啥子”老爸說“舀三碗飯來,把飯端到桌子上”!依著老爸有條不紊的吩咐,看他燒了紙錢,磕了三個頭,接著母親又磕三個頭,我們姊妹幾個挨個磕完頭;老爸拿一個大碗,把桌上的每個菜都夾了一點(潑水飯用),做完所有這些,老爸便一聲令下“把板凳拉攏,去舀飯來,我去放火炮!”在此起彼伏的鞭炮聲中,圓上桌子,一生“過年咯!”年便正式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