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陝西,能夠讓直爽的關東人耐心等待的只有肉夾饃了。去西安的遊客,放下行李的第一件事,就是來一個地地道道的肉夾饃。肥瘦相間的肉與香酥燙乎的白吉饃,來澆一勺分外惹人饞的濃香臘汁,一口下去,樸實無華,直入腸胃。
不過,明明是饃夾肉,為啥偏偏厚著臉皮叫肉夾饃?
1 在老陝眼裡,合格的肉夾饃是什麼樣的?外地人第一次聽到“肉夾饃”這個稱謂,都認為有點語病。
關於這個名字有幾種不同的說法。一種說法是,這個名字似乎與古人的說話習慣有關,“肉夾饃”其實是“饃夾於肉”,但古人覺得將“肉”放到前面看著醒目至極,聽著就垂涎欲滴;
還有一種說法是,“饃夾肉”在方言裡,聽起來像是沒夾肉的意思,沒肉還吃個錘子?陝西人當然不幹啊!所以改了稱呼。
饃是長安人的古老食物。
料理麵食是當地老百姓的特長,而肉夾饃,是當地麵食中的佼佼者,白吉饃和臘汁肉的經典組合,就像長安城一樣簡單又直率。
想“咥”一個得味的肉夾饃,最簡單也最困難,裡面的講究可多了去了。
“熱白劑子夾涼臘汁肉”是叩響“肉夾饃”大門的開端。
所謂的“饃”,講究“銅圈虎背菊花心”;肉,講究“肥肉吃了不膩,瘦肉無渣滿口油,不用牙咬肉自爛,食後餘香久不散”。
熟練的師傅們將半發酵的麵糰加些清油,反覆揉壓,擀成圓圓的餅胚子,放到深不見底的黑爐子裡,烙成“鋼圈虎背菊花心”的白吉饃,一氣呵成,引路人側目駐足。
老闆掌握著自家饃饃的火候,時候到了,用鉗子取出來,饃邊潔白,中間帶一圈火色花紋,遇上這樣的饃饃,聽我的,且吃且珍惜。
兩片餅子一塊肉,外酥裡嫩,醬汁外溢,爽而不膩,經典組合,絕代雙驕。
肉等饃,而饃不能等肉,饃一定要是熱乎的,燙手的,焦脆的,熱饃涼肉,才能最大限度地釋放它的鮮美。
如果吃到的肉夾饃是老闆從白色的棉被裡取出來的,那這個肉夾饃就已經在心裡被暗戳戳地扣分了。
2 給我一個饃,我可以夾起全世界肉夾饃的種類可謂是五花八門,正所謂萬物皆可夾。然而最能代表西安人的,當屬直愣愣的臘汁肉夾饃。
臘汁肉一般選自一頭豬身上僅有的一整塊肥瘦肉,幹了幾十年的老闆信手拈來地挑出瘦肉和帶皮的肥肉按比例剁,和幾十種調味料製成的料包一同下鍋煨十來個小時,撈出以後肉裡吸足了湯汁,酥酥軟軟,肥肉膏腴。
肥瘦比例和醃肉配比也是各店的獨門祕方,為的是香氣撲鼻,一口下去,嘴角流油。
而“臘牛肉”夾饃是回民的專屬發明。
臘牛肉夾饃的麵粉多來自西安的老字號“群眾麵粉廠”,上好的牛肉沒有一絲異味,沒有一滴血,臘牛肉夾饃裡面的臘牛肉,大多選用秦川牛。
秦川牛的脂肪清楚明確,老闆們一般還要把油脂全部剔除,然後每家每戶按紋理切成四大塊,剔骨頭,削肥油,搗碎。
各家都有著自己的一套刀上功夫,做起來是遊刃有餘。用鹽和大料醃製,不放醬油,也無老滷,講求的是一個原汁原味,軟香糯滑。
還有一種特殊的肉夾饃,名叫鍋盔牙子,又叫“月牙餅”,屬於鍋盔饃的一種,形似馬蹄,接近於荷葉餅的大小,比傳統意義上的肉夾饃要薄的多,入口酥脆可口,滷好的肉裡沒有太多的油湯,肥不膩,瘦不柴,入口即化,脣齒留香,莫過於此。
陝西人吃東西和自身的性格有關,可快不可慢,臘汁肉與白吉饃放在一起,肥而不膩,渾然天成。
老陝眼裡的肉分為純瘦、肥瘦、批售、皮肥、純肥……年輕的女孩子都喜歡要純瘦肉的,老年人來了,大多都也要瘦的,不是不喜歡肥肉,而是年紀大了,要控制熱量,這樣每天都可以吃上一個。
十級吃客都要吃肥肉多瘦肉少的,講究的是個膠糯香滑。
正宗的肉夾饃,吃起來是兩手水平拿起饃饃,先咬白吉饃最中間的那一口,“一口月牙兩口山”,陝西有個詞叫“扎勢”就是這樣的了。
想要激怒一個西安人,只需要往他的肉夾饃裡面放青椒、香菜之類的輔料就行了。
為什麼?
作為一個地地道道的陝西肉夾饃,它真的只有肉和饃兩個東西,其他的一切附加品使得口感蕪雜,破壞它的純粹。
3 走!咥(die二聲)饃去!放學的鈴聲茲要響起,下了課的孩子們如同秋天的葉子一樣,散開在西安城的各個角落,他們散開又聚合,在一個個肉夾饃攤子前面井然有序地排起隊,耐心地等待饃饃的熱乎出爐。
“老闆要個純瘦肉的!”
“老闆,我要肥肉多多的!”
“老闆,我要兩個肥瘦相間的!”
老闆“啪”的一聲將臘肉攤在案板上,揮舞著大刀duang duang duang地剁起來,新鮮出爐的饃饃有一股清甜的麥香,淡黃色的花紋清晰,中間一朵細巧的“菊花”。
店主單手按住饃饃,另一隻手將刀旋轉入餅,“咔嚓”一聲,餅皮已微碎了一塊,再用刀尖,把現剁的臘汁肉送進去。
喧鬧的小夥們立刻安靜了下來,剎那間只能聽見各自咽口水的聲音。
賈平凹老人家對吃肉夾饃有自己的註解:“一口咬出月牙,兩口咬出山字”,
聞著肉香排長隊的孩子們早就餓得不行了,接到饃的那一刻就開始大口大口地咬著,腮幫子鼓得老高,氣都不帶換,什麼燙手,什麼儀態,誰還顧得上,四五下手裡只剩了肉香饃香。
老西安都會讓師傅們加了饃之後,再灌些臘汁湯進去,外酥裡嫩,撩咋咧~
在西安,幸福就是從早餐開始的。
若你生活在西安的老城廂,距離現在已經是遊人必打卡的回民街近在咫尺,早晨去買一個肉夾饃,即使是數九寒冬天,熱騰騰的吃到嘴裡,吸滿濃郁湯汁的食物,讓你渾身充滿熱量,吃著一個心裡就會想著再來一個,一頓早餐下肚足夠管到下午。
現在許多西安人身處異地他鄉,想要尋求家鄉味道時,總會不由自主地去吃涼皮和肉夾饃,牆壁上的陝西八大怪,冰箱裡的果汁,無不牽引著他們多駐足一會。
無論什麼時候,想到伸手接過溫柔的“肉夾饃”的那一刻,回憶總是溫暖的。
生活太匆匆,吃一個肉夾饃填飽肚子,才有力氣撐到下一個站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