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安,隱藏著很多小店。
有的不為人知,有的名聲在外。每個小店都有自己的故事,或艱難痛苦,或溫暖感動。時間的長河大浪淘沙,百轉千回後,化作眼前那一份美味的食物。
美味來之不易,好味道值得更多人知曉。
本欄目無任何商業行為
電車緩緩駛過南門,孩子在Sunny下玩耍,人們騎著單車一晃而過,出了城門不遠,麥田連成一片。
西安1980,屬於我們父輩的時代。
西郊的西電廠,老字號的國營單位。改革開放剛剛開始,能在“國營”單位上班,是太多人的夢想。
那年,劉培升14歲,清瘦的他正坐在板凳上,面前幾十斤牛肉需要清洗。西電食堂泡饃檔口打雜,是他的第一份工作。
那時誰也不知道,這個不善言語的小工,在幾十年後,他的餐廳賓客滿堂。
從小工到大廚,故事往往從修行開始。切配,熬湯,翻炒,夏日悶熱,冬日水寒。
西電廠中午飯點,員工們嘩啦啦湧進食堂,十幾個檔口,排隊最多的就是泡饃。
1987年,幾年的歷練化作手法的拿捏,切肉熬湯煮饃,一氣呵成。劉培升的手藝在廠子出了名,那年他20歲。
忙過飯點,脫下廚師裝,劉培升今晚要到另一家泡饃館坐坐,有人告訴他東邊不遠,有家西安最火的泡饃館,名叫——黃家泡饃館。
若提起黃家泡饃館,很多父輩眼裡有光。他們最好的年華里,刻著這家小店的影子。
下了班,約上好友,幾個人騎著單車往西邊走。老遠看到店門口擺滿了小桌椅,人們圍坐掰饃聊天,正午Sunny一照,泡饃的熱氣讓人發汗。
掰饃的時光,更適合感情的傳遞。年輕的父輩說著上山下鄉,糧票,舞伴,偶爾談起那個漂亮的女孩,他們就放低聲音,相視一笑。手裡的饃像小鑽石,噗噠噠掉進碗裡,慢慢壘成小山。
朋友的說笑,心愛的姑娘,一代人的往事。
20歲的劉培升走進店裡,在門口找個椅子坐定,慢悠悠掰著饃,卻瞧見一個麻利漂亮的姑娘,在店裡忙前忙後。
80年代,純樸的浪漫。劉培升自從遇到她,天天下班就要去黃家。從相逢到相知,愛情在一碗泡饃裡升溫。
本是去學習借鑑,卻遇到自己的人生伴侶。他的妻子是黃家的三女兒。
劉培升辭去電廠的工作,加入到黃家泡饃館,黃金時代的就此拉開。
黃家的孩子們勤懇吃苦,老爺子把手藝傾囊相授,劉培升富有靈氣,幾人在廚房龍爭虎鬥,黃家泡饃館名燥一時。
再次提起,也已30年光影,歲月從不留痕。黃家泡饃遷址,黃家二兒子承接父業,成為黃家泡饃接班人。孩子們成家立業,各自開了泡饃店。1993年,離老店不遠的地方,有一個小館子迎來了開業第一天。
溫潤的口感,鮮活的肉湯,飄出的煙火,熟悉的口味,小店名叫——同盛齋。
西邊的食客聞名而來,只為了尋找記憶裡的美味,雖然那時的同盛齋沒什麼名氣,店裡倒是有個金字招牌——劉培升。
左手拿鍋,右手翻攪,一招一式帶著瀟灑。食客進店,都會特別叮囑:
“劉兒,你來給咱煮饃!”
劉培升和妻子恪盡職守,好味道也不說謊。人們相互引薦,美味的祕密太難保守。
那時,總有位食客前來光顧,每次兩個饃,一份糖蒜,也不吭氣,掰饃細緻,說話文雅,舉止有文墨。
時間久了,劉培升和這位食客逐漸熟絡。偶爾聊幾句:
“夥計今兒又來咧,今兒吃撒?”
“老樣子。”
“兄弟經常見你,不知道咋稱呼?”
“免貴姓賈,賈平凹。”
賈平凹先生
賈老寫過泡饃的妙文,是這樣描述的:
“食客,出錢並非飯來張口,淨手掰饃,碎如蜂頭。一是體驗手工藝之趣,二是會朋友談藝文敘家常拉生意,饃掰如何,大、小、粗、細,足可見食者性情;烹飪十年,身在操作室,便知每一進餐人音容相貌,妙絕比柳莊麻衣相師有過之而無不及。”
看字細品,或許有同盛齋的影子。
小店雖小,客似雲來。
那時同盛齋還有位先生,書芳自華,談笑風聲,看似50出頭,問其年齡,才知60有餘,酷暑嚴寒,總能見到他的身影。
提其姓名,如雷貫耳。一代書畫名家,黃土畫派創始人——劉文西。
劉文西先生
若你現在從包裡找出一枚百元大鈔,翻到背面,毛主席的頭像就是他所畫。
幾十年間,同盛齋接待了無數文人墨客,當紅明星。劉培升不愛炫耀,店內牆面掛著字畫,不見和名人的合影。
比起一些館子的艱難,同盛齋平步青雲。90年代不到三十平的小店,此時門庭若市。
中午去同盛齋拔草,排隊確實讓人有些焦躁。覓食的人群風雲而至,安靜的小店躍動起來。
排完隊更是一場搶座大戰,端著碗發現沒地兒坐,心中難免失落,又瞥見掰饃大爺,看起來悠哉閒適,心中莫名就有一絲怨恨。
在同盛齋吃泡饃,每一步都需要儀式感。比起其他店家機器饃的快速消費,同盛齋秉持手掰傳統,讓掰饃技術一般的年輕人撓頭。
此時,大小各異的饃在灶臺上停擺,廚房分外忙碌。傳菜,煮饃,叫號,忙而不亂。
饃粒大小,功力幾分,廚子一眼望去,已知食客八九。
一個鐵瓢,一勺濃湯,泡饃的美妙體驗就此開啟。
100多斤牛骨,200多斤肉,30多斤油,一天一夜,同盛齋的泡饃湯,沒有新奇的配料,到位的熬製,美味在樸實中呈現。
湯中饃與肉相會,似一場盛大的交響,抬澆拌攪,鍋勺觸碰,發出悅耳的聲響。饃吸足味兒,外韌內鮮,撒幾點蔥花,注入清冽的靈魂。
Sunny映襯,眼前的泡饃冒著尖兒,隱隱油光,看起來粗狂實在,吃起來溫潤順口,不過是幾點蒜苗,幾片牛肉,兩個白饃,卻把關中市井完美展現。
湯汁溫和,肉質酥爛,輕輕一抿,滿口濃香。八十歲的老者,20歲的女孩,一代又一代人,在店內談笑,用暖湯慰藉。
幾十年過去,灶臺深陷,形成大坑。每一位食客的泡饃,都曾在這裡停留。
那個14歲的少年,已知天命,兒孫滿堂。過往滄桑,來往人群,艱難輝煌,唯一不變的是匠人對味道的探索。
此時,他依然站在廚房裡,拿捏著自己的江湖。
穿過時間的長河,美味的故事得以延續。
西安的街頭巷尾,亭臺深苑,關於地道的西安美食,總有一群人默默堅守。
畫壇泰斗,文人領袖,風華絕代的才子,平凡忙碌的百姓,都在泡饃館匯聚,此時無分貴賤,不講貧富,一人一座兒,一人一碗兒,時光消逝,共同品味厚重的泡饃哲學。
“我們店不需要宣傳,弄這些花裡胡哨的幹嘛,好好做事,好好做人。”
這,就是劉培升的故事。
一人一館,守護風味4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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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園飯店北門口,好像都是一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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味道確實可以,帶硬芯,勁道的泡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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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傢什字/東北角/每次路過都被排風口噴出的調貨吸引/是個不錯的泡饃館/值得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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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差市同來吃 黎明泡饃館 兒時記憶 再也找不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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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年代三橋的泡饃也相當不錯,5元一大老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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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年代,我就感覺東門外的民族飯店泡饃挺好的,有多少人還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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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電成立60年 啥時候叫過廠 。糊肚寫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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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寫的好著,只是現在泡饃的味道卻無當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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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大街的“鼎新村”、“四季村”,東大街的“老孫家”、“黎明”、西大街的“同盛祥”,四十年前頂呱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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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
啊,50年代初,南門前大巷子苗街,一大早,一大叔擔挑兩木桶,喝一聲:棗一味一湖!有記得嗎?一碗五分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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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早的老黃應該在玉祥門環島的北邊,一撒的平房,沒有酒菜只賣泡饃,想喝酒就從提籃的小販那裡買包花生,感覺那時候多數是三個饃帶披掛,生活困難知道的就是一個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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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家十字……東北角……開業第一天就去了……
這樣講吧,,二十年前的西安隨便一家泡饃館,不管生意,味道,都不錯,有這麼幾家,劉家肉,米家湯,老孫家,同盛祥,個頂個牛掰,現在呢,,慢慢的商業化,注重裝修,,注重形象,缺沒了往常的那份真,味道沒了,因為,大家忘了,品牌是有了,外來的不懂,可以去嘗試,本地人呢,搖搖頭,不去了,因為,他們沒了那份心,,失去了自我的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