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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象中一直以為麵條是北方的食物。有次看見爭分奪秒的上海人排一小時隊吃麵的照片,又想起之前在旅行途中,誤打誤撞擠進工作日中午熙熙攘攘的杭州麵館,猛然發現,原來包郵區人民對面條也愛得深沉。

上海、杭州、蘇州、揚州......在江南味覺系統裡的那一碗麵,既有江南美食特有的精緻與講究,又把日常生活的地氣接得實實的。那碗麵早已匯入江南大城小鎮的街頭巷尾,成為雖不耀眼卻又不可或缺的存在。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江南的面,總逃不過一個“鮮”字打頭。

最早的“江南”很趨近於它的字面含義,即“江之南”,泛指長江以南。從唐至宋,江南開始成為行政區名。

江南好,不僅有柳永的三秋桂子,十里荷花,還有數不盡的美食。拿烹飪來說,除了廣為人知的西湖醋魚、紅燒獅子頭、大煮乾絲、蓴菜鱸魚羹等大菜,還有新晉網紅青團這樣的小清新的存在,而所謂把豆芽菜掏空裡面放肉末,細如髮絲的文思豆腐這樣超出了常人想象力的菜餚,也真真實實地存在著。

江南的面,脫胎於這種“螺螄殼裡做道場”的精細飲食傳統。

上海

“老闆越凶,食客越多”

排一個小時的隊,只為吃一碗麵,在上海這樣爭分奪秒的大都市裡,是十分令人費解卻又真實存在的事實。據說在上海,老闆越凶的店,店裡面吃客就越多。

“老闆,來一碗燜蹄辣肉面,寬湯,硬麵,過橋,免青!”

這是上海吃麵界的黑話,你能聽懂嗎?

吃麵界黑話指南

寬湯:湯多

緊湯:湯少

重面:面多

輕面:面少

過橋:面和澆頭分開盛上桌

重澆:澆頭多放些

輕澆:澆頭少放些

重香頭:多放蔥花蒜葉

免香頭:不放蔥花蒜葉

重青:多放蒜葉

免青:不放蒜葉

立直:滾邊,最硬的面

斷生:一滾,外熟內白,中等硬度

健面:二滾,全熟,軟面

上海人吃麵,千變萬化,各式澆頭任君選擇:辣肉面、蟹黃面、鱔絲面、刀魚面、黃魚面、大腸面、燜肉面、爆魚面、豬肝麵、牛蛙面......

本幫菜濃油赤醬,上海面也以紅湯為多,口感鮮甜,但阿拉上海寧對白湯也不拒絕。雪菜肉絲麵、黃魚面和每年春天必吃的,鮮得掉眉毛的刀魚面就要切白湯。

辣肉面

膏蟹面

在老上海的麵館裡,有一種面非常出名,那就是“陽春麵”,也就是光面,舊時三個銅板一大碗,並叫做“清湯光面”。不過“清”、“光”這些字眼不好聽,也不吉利。

後來有人就用了古樂曲名《陽春白雪》中的“陽春”二字。從此也就有了陽春麵。

不要小看這碗什麼都沒有的“陽春麵”,在五花八門的麵條競賽中,它人氣依舊。說起陽春麵的祕密,不能不提“豬油”這個好伴侶。好的陽春麵,一定不能少了好的醬油和豬油。

越簡單的料理,對原料的要求越是嚴苛。曾經那些吃不起肉的日子,一碗清湯光面裡,小心翼翼地滴幾滴熬製純正的豬油和醬油,便是飢餓年代裡最美味的回憶。

在物質愈發豐足,味覺也逐漸麻木的今天,我們被五花八門的調味料和生活的壓力弄丟了好胃口。反而時常懷念那一口單純清鮮的滋味。但想吃到一碗正宗的陽春麵,只怕也越來越難了。

杭州版滷煮

“腥是真腥,鮮是真鮮”

杭州大概是唯一把水煮的潮面稱作“川”的地方,一說是南宋貴族們難忘河南豫菜湯“汆”的手法,以諧音來命名。

也有說這是江南書生們“以字定形”的慣例,用“川”字表達麵條筋斗、根根分明的樣子。這就是大名鼎鼎的杭州“片兒川”和“拌川”。

和杭州風景給人清雅的觀感不同,杭州菜實際上非常重口。很多杭州傳統菜都是偏鹹的。都說上海菜濃油赤醬,其實杭州菜一樣。一是口味重好下飯,二則是飲食傳統。

拌川名為拌,其實是杭州人的“炒麵”,麵條短暫汆水後的炒制和澆頭的炒制同樣重要。猛火熱油,粗暴地把潮面與澆頭統治在一起,卻極其嚴苛地要求二者同熟。拌川的澆頭有三大法寶:腰花、豬肝和鱔魚。

本地老食客甚至會把好幾種澆頭拌在一起吃,飽滿的豬肝鱔魚片,再混合點蝦、黑魚片、白切羊肉或紅燒牛肉......蓋滿了整個麵碗,再加上一個嫩嫩的溏心蛋。絕對的江南富庶和一絲絲北方的豪爽。外地人或許為之望而卻步,吃習慣了卻再也放不下筷子。

有人戲稱這是“杭州版的滷煮”:腥是真有點兒腥,鮮是真鮮。

真正杭州拌川的做法是頗多講究的,地道拌川的配菜都應該切絲,其中尤以肉絲韭黃最為正宗;炒制過程中油要多、火要大,老抽、黃酒、鹽、胡椒、勾芡,一個都不能少,這樣成菜油潤噴香、柔滑微黏,容易掛在幹撈的麵條上,說白了其實和意麵的“掛汁”是一個理。

梁實秋的父親是北京人,母親是杭州人,所以他筆下的老北京炸醬麵,頗多杭州拌川的影子:醬不能多,多則碼子太鹹,加在面裡不能吃個痛快;烹飪過程中不能慢炸,最好旺火快炒,這樣才能讓碼子清爽不糊;麵條要抻的,不能用切面,現煮現吃,才夠味道。

蘇州

“唱戲靠腔,下面是湯”

姑蘇自古就是魚米之鄉,水產之盛、穀物之多久負盛名。吳人善治魚,久有傳統。一代代傳承有序的廚師和百姓日常生活,共同塑造了姑蘇飲食特徵。

蘇州的面,不需要在高大上的飯店,富麗堂皇的吊頂的餐廳裡吃,恰恰是要在老城區實惠的小館子裡才最好吃。裝修簡陋一點、店面位置偏僻一點好,因為這樣請客吃飯的烏泱泱吵嚷的人群就不會和你擠在一起搶飯吃,進而哄抬價格,這樣的小店通常都是最受本地人歡迎,也最實惠好吃的。

麵湯是蘇州面的靈魂,所謂“唱戲靠腔,下面靠湯”。蘇州人吃麵,以湯水的優劣作為首要的評判標準。

麵湯一般用棒骨、鱔骨、雞殼、蝦殼、螺螄等吊制而成,吊湯師傅天不亮就來店裡吊湯了,定心吊三四小時方告成功。這鍋湯清澈見底,不見浮沫,味道清雅鮮美,而且講究一鍋湯用到底,中間不準加水。

湯表面一點材料都看不到,湯汁卻吸收了飽滿的鮮美滋味。湯水在湯鍋裡要保持小沸不停,俗稱“躥邊”,假如“波瀾不興”,客人見了就要“翻毛腔”:“哦喲,這是一鍋澱湯哉!” 然後會拔腳走人。

在蘇州,當地會吃麵的老輩人講究吃“頭湯麵”,煮麵條的大鍋水,趁著水還清爽,麵條也還爽利。晚了面下得多了,湯就渾了。所以老蘇州人要早早起來吃頭湯麵。

據說,蘇州麵館有一個規矩,只可人等面,不可面等人。客人坐定,響堂一聲喊,灶頭上的師傅才能應聲落面。要是客人看到你家灶頭上有兩三碗湯麵在慢慢地漲麵湯,掉頭就走,不出三天壞名聲就會一腳傳到城門外。

蘇州的面,最精彩的要屬面上的澆頭。最普通的麵館,也有著花團錦簇、五花八門的選擇:燜肉、筍油、爆魚、爆鱔、鱔糊、炒肉、肉絲、三蝦、蝦腰、蟹粉、凍雞、上素、滷鴨等等,一隻手數不過來。

蘇州的澆頭隨季節的變化而花樣百出,凝聚了歷代蘇州大師傅的聰明才智。據說,只要有兩三樣做得出色,一家麵館也就有了立身揚名的底氣。

蘇錫地區歷來喜愛將鱔魚紅燒成鱔筒,取其香脆。唐魯孫先生寫民國時吃鱔魚麵,都是堂倌把鱔魚擦碎了直接澆面上吃。蝦爆鱔,江蘇老一輩們說起來都魂牽夢縈,據說最正宗的是鱔用油爆、蝦仁以豬油炒,麵條上桌前要來點小麻油,鮮香得體,鮮花著錦。

在蘇州,家常菜總有不一樣的烹飪手法,比如響油鱔糊,外地廚師一般都用生粉,但蘇州廚師會用山藥粉,這樣做出來的滷汁不會膩。

作家王愷如此評論蘇州菜:“好的廚師像醫生,以一顆敏感的心對待萬物,蘇州菜就是靠這種敏感細膩一代代傳下來的。它並沒有胸懷天下的雄心,而是一心在螺螄殼裡做道場,通往一個完美、精巧,無限向內求的小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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