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喝酒趣事兒》

我的酒量一定是和老家有關的。

中國北方，酒文化源遠流長。在我的老家那裡，大大小小的酒席宴是連結親朋好友感情的橋樑和紐帶。所以過節要喝，婚喪嫁娶要喝，蓋新房要喝，平時家裡來了客人也要喝，總之，只要有人情交往就要擺酒席。

在計劃經濟的年代，糧食少，人們能夠填飽肚子就不錯了，喝酒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兒，肚子都吃不飽，哪有多餘糧食釀酒？我的長輩們在這樣的年代怎麼辦哪？他們有的從診所或者生產隊偷消毒用的酒精摻水當酒喝的，這個自制酒味道差，還有中毒風險。也有把親戚送禮的白酒兌白開水稀釋了來喝的，這個酒一半水一半酒，味道也不咋地。稀釋白酒是為了增加酒的分量，有用一斤瓶裝白酒兌二斤酒的，所以收禮收到高度酒是一件很令人開心的事兒，起碼可以多兌一些水。

後來，改革開放了，農村實行了土地包產到戶，大家的日子才漸漸好了起來，家家有了剩餘的糧食，家家都可以擺酒席請人白酒了。小時候，在老家，大家以喝白酒為主，很少有人喝紅酒和啤酒，也有年長者用人蔘、鹿茸、烏蛇自制一些養生藥酒來喝。

父親那一輩人喜歡喝高度白酒。一直覺得他們那輩人喝酒特有儀式感，也很有趣兒。他們喜歡在自家火炕上喝酒，老哥幾個冬季一起圍在炕桌旁團聚，因為只有冬季節幾乎沒有農活兒，最清閒。一起喝酒的一定是平日裡最合得來的五六個人，老哥幾個其中的一個人找個由頭就把大家請家裡來了。接下來，其他人也會找一個由頭來請大家，就形成了小範圍的輪流坐莊喝酒的氛圍。請客者家裡的火炕上一般放一個一點五米見方的小木炕桌，這個炕桌大約三十公分高度，方方正正的放在火炕中央，大家脫鞋上炕，盤腿圍坐。灶上火騰騰，屋裡瀰漫飯菜香，火炕是熱熱的，也許這時候外面正飄著雪花，屋裡已經如春天一樣暖意融融了。那時候主人請客喝酒的菜品大約就是這麼幾樣菜，冷盤有：炒花生米、豆片拌白菜心兒、涼拌自制豬肉臘腸、涼拌豬肝和豬耳朵；熱菜有豬肉炒芹菜、溜格扎、豬肉炒青椒、雞蛋炒蒜黃；酒後吃飯的菜有燉酸菜，燉豬肉，熬小魚兒。各家請客的菜品大概就是這幾樣，也都是本地出產的食材。他們喝的白酒大概有雙溝大麴、杜康、劉伶醉、洋河大麴、西風酒、董酒等等。爸爸和他的老哥們很少喝散酒。他們喝酒會使用一種白色陶瓷制的小酒杯和酒壺。在喝酒前，先用開水把酒壺裡的白酒燙熱來喝。老哥們中年齡最大的要坐在炕桌最裡邊，以示尊敬，其他人依年齡大小圍坐炕桌兩邊。待冷盤上齊後，年長者示意可以開始了，然後，請客的主人舉起小酒杯敬酒，大家一起幹杯。有的長輩酒量小，也可以不一口乾，呡一小口也是可以的。熱菜陸續上來了，大家也喝的漸漸耳根發熱，眼睛迷離，話匣子慢慢地打開了。討論的話題大多是鄉村鄰里趣聞，自家孩子的事兒，來年做啥副業等等。接下來，酒桌上的貪杯者開始頻頻敬酒了，有酒量的人就和貪杯者鬥法，漸漸的貪杯的就不知不覺喝多了，喝醉了。見到有人喝醉了，大家也覺得喝的差不多了，便要求主人上飯，喝多者會繼續要求和別人碰杯，別人也只是應付一下，這時候飯局就到了尾聲。飯後大家告別，然後一邊說笑著，一邊搖搖擺擺各自回家了，如果主人看到有人醉的走不了，會讓他在火炕上睡一會兒，醒了再回家。如果太晚了，醉者家人就會來接他回家，以免影響請客者一家人休息。

歲月伴著或濃或淡的酒香一天天過去，老家喝酒的話題也越來越有趣。

那個年代的白酒很少有過度包裝的，幾乎都是普通的玻璃瓶子，有白色的，有綠色的，瓶子形狀也不一樣，有方形的，有圓形的，還有菱形的。白酒大多是五十度以上的高粱或者薯幹釀製的糧食白酒。也有人託關係從酒廠灌來高度白酒，裝在輸液用完的玻璃瓶子裡。這樣的散白酒一般自家人喝，不會請客用。父輩們不請客時，在自家喝酒的菜餚都非常簡單，一般是涼拌白菜心，拍黃瓜，油炸花生米就夠了。當然，在寒冷的冬季，一定會有一道酸菜燉粉條。為啥是冬季才有酸菜吃哪？那是因為用自家白菜製作的酸菜都是量很大的，存放在一口可以儲存上百斤酸菜的粗瓷大缸裡，自制酸菜只有零度以下才可以儲存，冬季的酸菜是一道農家主菜，吃法也很多的。那時候在農村喝醉酒是一件很丟臉的事兒，起碼是告訴別人這個人不太靠譜，人們印象裡農村喝大酒和抽大煙（鴉片）差不多。所以，大家喝酒也都是點到為止。按照當時鄉下習俗，女人抽菸可以，喝酒是不行的，不過，在過年的時候，女人可以喝一點果酒，比如桂花酒，山楂酒，慶賀新年。我們這幫小孩子也可以和媽媽、姐姐沾光喝點果酒。我覺得我的酒量就是從果酒開始培養的。

那時候，醉酒的已婚男人比較多，大概覺得結婚了，喝醉酒也不怕丟臉了，大多是壯勞力，覺得自己體力好，喝多也沒事兒。經常有這樣的男人醉酒後說胡話，甚至爛醉如泥趴在地上睡覺的。長輩裡也有貪杯喝醉的，喝多後就興奮了，話匣子開啟，一副老夫聊發少年狂的樣子，滔滔不絕說自己的年青時的那點事兒。烈酒涼風醉死人，那個時候，春節時候，老人們都要聚一聚，貪酒的長輩，喝多酒後，坐在火炕上，會出很多汗，酒後出門，鄉下天氣寒冷，容易受涼患病。到我家喝酒的長輩們，爸媽都會讓我們攙著他們回家。聽爸媽說，村裡有幾位長輩因肝病去世就是和經常冬季酗酒有關。

酒桌拉近了親情和友情，可是烈酒把控不好，也是一杯毒藥。

長大後，因為應酬，我也有過醉酒的體驗，那種欲仙欲死的感覺，真的無以言狀。後來我開始慢慢減少每次喝的酒量，也很少喝酒了。我覺得：感情是需要一天天培養的，不是在酒桌上一次培養的，酒量也是每個人都不一樣，自己的酒量要自己掌握，喝酒一定有個自己的界限，界內是佛，界外是魔，畢竟成佛成魔都要自己買單呀！

現在，每逢酒場，我是不會去闖魔界啦，也請朋友們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