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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江西蓮花人來說,過年,吃血鴨是必不可少的。對家鄉的這道名菜,在心底深處,總有那麼多斷斷續續、零零碎碎的記憶,拼接起來,變得愈加清晰。

沈從文說,值得回憶的哀樂人事常是溼的。我想,這些人事承載了真情,感情是溼的。

孩時,家庭條件不好,日子過得窮苦。一日三餐裡,別說吃血鴨了,就是肉蛋,也是少有的。印象最深的,只有每年生日才能吃到荷包蛋。我曾在一篇文章中回憶過,孩時放牛時太貪玩,我把牛給弄丟了,一直到夜已漆黑都不敢回家,直到母親打著手電來找我,才回家。第二天,天矇矇亮,我就起了床,飛奔著上山繼續找牛,還好不知何時牛自己回牛欄了。回到家,母親沒有太多言語,而是給我盛了一碗飯,讓我吃完趕緊上學。扒開飯的那一刻,我聞到了荷包蛋的香味,一撩,兩個荷包蛋。此刻,才知是我的生日。

生活在那個年代的孩子,都應該有類似的回憶。雖然那時候血鴨吃得少,卻不代表不喜歡。記憶中,每年春節,家裡都會做血鴨。那是上西血鴨做法,湯汁不多,但很稠,且夠味。每次母親都會留好兩個鴨腿,讓我和姐姐好好享受一番。不過,她常常不忘在一旁唸叨:“你們是農家的孩子,要好好學習,給咱家爭口氣。”夜色漸濃,昏暗的煤油燈下,母親總有教不完的“人生哲學”。

對於吃,每個父母都一樣,不論日子過得多麼清苦,也都會盡量滿足孩子。以我母親來說,但凡別人家孩子有啥好吃的,她也會變著戲法學著做。就拿孩時剛流行的汽水來說,母親捨不得花錢買,但她卻用茶水來做——那是山野裡自己種的茶,茶葉很粗,煮出來的茶水色澤深紅,再加入紅糖,待冷卻後,口感和汽水無二。還有如今依然被我發小和表弟表妹們稱道的,母親所做的南花根、醋姜、醬胡蘿蔔,都是大家至今都樂意“打包”的。

印象最深的,應該是1997年冬天。那年,經過體檢、政審,我穿上了綠軍裝。離開家的前一天,按照老家的風俗,父母把親戚邀到家裡,操辦了一頓。那次宴席上有血鴨。宴席是中午舉行,到了晚飯時間,母親知道我愛吃血鴨,就不住地催我“多吃點”“多吃點”。

如今,母親年已七旬,每次與我聊起兒時的吃事,她還會念叨:“在吃的方面,我可是沒有虧待過你。”同時,她也總會重複那些話:“要始終記住,你是農民家的孩子,吃了公家飯,更要懂得與人為善,知恩圖報。”這些話,在往後我十餘載的軍旅歲月裡,母親請人代筆的書信裡,也總會提到。

一封封家書,沒有聲音,但字裡行間卻反覆著母親的叮嚀,在心頭沉澱,讓我思考,催我奮進。

軍旅十餘載春秋,家鄉總是出現在夢裡的。當兵的前兩年,是沒有探親假的。和身在他鄉的其他蓮花人一樣,血鴨總出現在我的夢裡。

軍營的第一個春節,是在新兵連過的。除夕之夜,大家把雙層床拼接在一起,開心地觀看春晚。但零點鐘聲響起來,我們這些新兵蛋子,沒有誰抑制住了想家的淚水。

第二年,我分到了戰鬥連隊,幹著文書的活兒。那個春節,連長知道我想家,除夕夜就特准我外出給家人打個電話。騎行在閩南這座陌生的城市裡,五光十色的霓虹燈把寬闊的大街裝扮成比白天更美,高樓大廈裡的燈光就像五顏六色的焰火灑落人間。我知道,外面燈火輝煌,但是沒有家裡的亮堂,不管怎麼走,也走不出父母牽掛的目光。

“部隊裡過年的伙食怎麼樣?”“戰友們一起過年好不好?”電話裡,面對母親關切的話語,我連連回復“很好”。“想吃血鴨了吧。”聲音不大,語速略慢,母親知道我的心思,頓時,我的臉上滿是幸福的淚水。那種幸福,隨著離家的距離慢慢滋長,將味蕾深處的點點記憶凝聚,用歲月研磨出家的味道。電話那頭,母親不停地安慰我:“等你回來探親時,讓你多吃點。”

我依稀記得第一次回家探親,是臨近春節。坐在綠皮火車上,縱然沒有暖氣,心卻是暖的。從南昌下火車,轉汽車至蓮花縣城,坐上回家的中巴,眼睛裡一點點地盛滿了熟悉的道路、樹林、山坡,兒時的回憶就席捲而來;當接近家門口,看到家人在路邊佇立眺望的身影時,一陣暖流就緩緩地流進了胸膛裡。那一刻,我多想大喊一聲:家鄉,我回來了!

與家人圍坐一起,吃著夢了千百回的血鴨,話匣子也就打開了,母親依然還是那些嘮叨……我也暗下決心,在部隊要幹出樣來,給父母爭口氣。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一張張立功受獎喜報飛回了贛西的那個小山村。十餘載軍旅歲月,我的青春織滿了綠色,由淺至深,由淡到濃,褪去青澀,添了幾分成熟和自信。

轉業到南昌工作後,離家更近了,大街小巷的蓮花血鴨館成了我與戰友、朋友小聚的好去處。點上一盤蓮花血鴨,那碎碎的鴨塊、紅紅的辣椒、清清的茶油、白白的蒜瓣、香香的米酒,與稠稠的鴨血燴就的爽味,配上一杯醇厚的蓮花米酒,把酒言歡。

一篇篇新聞文字付諸報端,或許早已作為“易碎品”在歷史長河裡沉寂,但對於像我這樣的遊子而言,隨著時間的流逝,這份濃濃的鄉愁情結,不僅會悄悄地在心底流淌,而且還會而變得愈加的濃厚。任何時候,這份情感都猶如一雙厚重的大手,緊牽著的風箏線,讓我從不會流浪異鄉。

就拿我的兒子來說吧。早幾年前,他來到南昌上小學。因為平時都是放在老家帶,所以他不粘我,甚至有些排斥。記得有一個週末,好不容易帶著他到我工作的電視臺玩,沒半小時就哭鬧著要回家。味蕾是有情感的,後來,我是用自己親手做的家鄉風味小炒肉、蓮花血鴨,把兒子饞得和我近了。這小子和我一樣,戀的都是家的味道。當然,在飯桌上,我也少不了和他念叨,我們的根在農村,我們是農家的孩子,要好好學習……母親教給我的人生哲學,自然而然地成了我對兒子的轉述。

記憶中,兒子是不太吃辣的,但而今卻是無辣不歡了,尤其是對夠辣夠爽的蓮花血鴨情有獨鍾。每次回老家前,他都要打電話提醒母親,“奶奶,買好鴨子哈,我想吃家裡的血鴨。”

記得是前年,兒子在老家過暑假。那時候,母親正好養了幾隻鴨子,每天兒子都跟著一起餵食。應該是餵養久了的緣故吧,帶我們一起回老家了,母親準備殺一隻鴨子,把兒子傷心得到第二天還念個不停。用他的話說,自己喜歡那可愛的小鴨子。

在兒子裡的作文裡,蓮花血鴨也是常客。稚嫩的文字裡,雖然僅是平鋪直敘,沒有太多修飾,卻充滿著真摯的情感表達。

而今的家鄉,已不再如當年那樣默默無聞了。一幅幅美麗畫卷和誘人味蕾的蓮花血鴨,吸引著各地遊客慕名而來。

當你步入蓮花這片綠色的土地,隨處可見稻田一片金黃,一顆顆沉甸甸的稻粒壓彎了稻穗。捻幾粒放在手掌心,稻粒散發出的是誘人的金黃色光芒。假使你湊近了聞,還能嗅到稻粒散發出的那種穀物特有的清香。

春日裡,尚未春耕的時候,你到蓮花走一遭,處處能撞見油菜花海。如果天空飄著細雨,在通向油菜花地的小路上,撐一把雨傘,靜靜地散步,默然地看雨霧中如夢似幻的風景,任那如傾如訴的煙雨,飄灑在雨傘上。“金燦燦的油菜花,煙雨當你的蓋頭,我願化驕陽麗日,掀起你的金蓋頭……”那不成曲調的歌聲和笑語,隨著輕來漫去的煙雨在鄉間飄蕩。

夏日裡,別忘了去賞那五千畝成片的荷花園。荷葉開始挨挨擠擠,像一個個碧綠的大圓盤,又像是插滿了密密麻麻翡翠傘似的,把池面蓋得嚴嚴實實的。那亭亭玉立的荷花就像神話中的仙人托起碩大的仙桃,花的底部白中泛綠,上部分粉中透紅,好像一位含羞的少女遮著面紗,輕輕走來。遇上每年一度的荷花節,你還能親眼看到這方水土養育的“荷花仙子”,在萬荷叢中翩翩起舞……

到蓮花,吃蓮花血鴨是少不了的。一盤蓮花血鴨端上來,鮮香的鴨肉中混著鴨血、米酒和辣椒香味,肉嫩骨軟,微辣鮮香,醇香獨特,定會讓你流連忘返。

鉤沉這些由血鴨串起的記憶,雖然是點點滴滴,絲絲縷縷,但又那樣的讓人魂牽夢繞,使人無法割捨。

家園,是每個人的安身立命之地。不管走多遠,家鄉味道依舊是在心底。那道勾起無數遊子食慾的蓮花血鴨,還有那片綠色的、古色的、紅色的土地,回味在心間的,不正是家鄉富裕美麗幸福的味道嗎?從“望得見山,看得見水,記得住鄉愁”之中,家鄉的山山水水,還有那一群可愛的親人們,不正是我們最大的眷念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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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評論
  • 這菜好吃到到飆淚!皮Q肉嫩,香掉魂
  • 日本豆腐怎麼做最簡單,這道豆腐蒸蝦仁就是最好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