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家裡窮,記憶中飯桌上擺著的最多就是地窖裡貯存的玉米棒子,白菜棒子。也就是隻有逢年過節,母親會和街坊鄰居里一起商量著合割點肉。
每當香噴噴的蒸肉擺上桌時,母親總是笑吟吟的將最大最肥的一塊肉夾進我的碗裡,看著我和父親將肉吃完,記憶中母親動筷子的次數好像不多,似乎我壓根就沒記住母親吃肉時的模樣。
白花花的油脂在我的口腔裡爆發出來,那可是一嘴的油香啊,我貪婪的將舌頭將外面的空氣也捲進來,一點都不想浪費,畢竟那時實在是太渴望有這樣一種東西滿足我的味蕾了,天天吃黃白菜葉子已經使我舌苔發黃,面黃肌瘦,實在是忍受不了了。
這倆天,家裡似乎從甘肅來了位客人,隨身還帶著一罈東西。小時候對萬物都好奇,這麼一罈密封地嚴嚴實實的罐子自然勾起了我求知的慾望。究竟是什麼呢?
半夜,我悄悄的溜進了地窖,客人走後,我親眼看見母親將罐子抱在懷中,快速的下了地窖。
我摸著黑走到了牆壁邊緣,摸到了一個圓滾滾的東西,我迫不及待的開啟罈子,伸手摸摸看,有明顯的紋路,摸著似乎有些生硬,我湊近了聞聞,是肉,是牛肉,是風乾的牛肉,我大驚!
我心跳加速,應該是由於地窖裡缺氧的緣故,我漲著通紅的臉,嚥了下口水,上半年由於沒什麼收成,家裡自然沒買肉。我在桌子上也盼了很久,畢竟吃上一口肉,就能讓我開心上好一陣子。
我猶豫了很久,終於還是撕了一小塊,跑出了地窖,縮排被子裡,藉著油燈,我看清楚了這塊牛肉,渾身散發著迷人的氣息。
我將它抿在嘴裡,將它慢慢的融化,那一晚,我睡的很香......
第二天,我又偷偷的溜下地窖,這次我看得明明白白,是大半罈子牛肉,我禁不住誘惑,偷吃了一大口,隨後迅速跑了出去。緋紅的臉頰是孩子做錯事的寫照,母親關切的問我是不是病了,怎麼臉那麼紅,我只是一個勁的搖頭,不說話。我感到了深深的自責。
可是這種自責在一星期之後就消失了 ,慾望是無止境的,我再次下地窖,這次我暗下決心,就吃最後一次,就這一次,我再也不吃了,我抓了一大把,塞進嘴裡,奇怪的是,這次不如上次小口的香了,感受到了一股乾澀的味道,嗆得我難受,也嗆下了我的眼淚......
我將梯子架好,爬出來地窖。物質上是很滿足,過了嘴癮,心裡不知為何,出現了我那時候承受不了的空虛。
三天後,梯子又自己架好了,我又下去了,次次心中暗下決心再也不去,可是梯子自己著了魔一樣自己又放在了位置上。
沒錯,我又下去了。我也數不清我下了多少回,反正是下去了。
年前放大假,我回家過年,還未進屋,遍聽到了母親撕心裂肺的哭聲,家裡也圍了一圈人,我推開人群向裡看,母親圍坐在地上,抱著一罈空罐子大哭,我想逃,可是在家中無論躲進被子還是躲上屋頂,我都躲不掉母親的哭聲,我就那麼在屋頂上坐了一宿,我也記不清母親哭了多久,父親也不知道去哪了。
我坐立在屋頂上,眼淚不知怎的就噼噼啪啪落了下來,我也記不清那之後幾天家裡是怎樣過的,我只記得母親依舊笑吟吟的給我做早餐,不同的是,碗裡還多了個水煮蛋。
“孩兒媽,別那麼計較了,兒子還小,長著身體呢,都是我沒用,把兒餓壞了。” 父親說。
母親默不作聲。
我躲在門外聽的一清二楚,我暗暗下決心,以後讓母親頓頓有肉吃。
以後每年我逢年過節都帶著兩個袋子回去,直至母親去世。
後來村裡人人都問我每年提的那兩袋東西是什麼。
我擺擺手到“沒什麼,兩斤牛肉而已。”
發小把故事講完,抽起了煙, 我連忙寬慰 道“你母親是幸福的。”
他不解,我並沒有讓母親享福啊。
我笑道,令母有一個逢年過節都想著家的兒子,把她正正的放在了心裡,這天下還有比這更能讓她開心的事兒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