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讀一一耕夫一盆面,漁夫吃炒飯,孩子漢煲加泡麵,小媳婦兒養胎荷包蛋。
吃,是一種享受的過程。所以,國人見面會問:你吃了沒?同樣是吃,有些東西,吃起來卻很麻煩。
比如,吃螃蟹。吃蟹是秋天的一件盛事:嗜蟹的老饕們,從每年的"西風起,蟹腳癢"開始,一直要啖到翌年的"忙中忙,不忘五月黃″。
一日,和一居鄭經商的北方朋友閒聊,說吳越一帶的人喜食大閘蟹,北方沒有這個東西,應該物以稀為貴,可能比南方人更加喜歡吧?朋友不以為然,說北方人多直性子,喜歡大碗喝酒、大塊吃肉,受不了那個麻煩。
吃蟹是比較費勁的,有時簡直繁瑣之極。比如,吃螃蟹所用的"蟹八件":腰圓錘、長柄斧、籤子、長柄勺、剔凳、鑷子、剪刀、盆,用於敲、掀、鉤、剔、鋸、鑿、叉、盛。乘乘,簡直就是對蟹進行"五馬分屍",倒像是武林場上的十八般兵器。吃蟹,真是件技術活。
粱實秋先生在一篇文章裡說,他母親小時候,在杭州家裡吃螃蟹,"要慢條斯理,細吹細打,一點蟹肉都不能糟蹋,食畢要把破碎的蟹殼放在戥子上稱一下,看誰的一份兒分量輕,表示吃得最乾淨"。大戶人家,有足夠的耐心和時間慢慢品蟹。
還有吃湯包,吃起來也規矩多多:輕輕提,慢慢移,先開窗,後喝湯"。在湯包上先咬上一小口,慢慢吸那湯包中的蟹黃湯液,稍一不慎,那湯汁就會弄你滿身。吃到最後,只剩下一層面皮。
高階美食,越是價格高,越是繁文縟節。一次,和一星級酒店大廚講燕鮑翅的製作程式:將鮑魚、老雞、腩排、火腿、蠔油放一鍋煮。鍋底舔著溫柔之焰,鍋內撞擊、翻騰的是趵突之泉,各種調料相互交織,至真至誠,慢慢融合,水的成分蒸發了,熬成濃稠之湯,蠔油、雞粉、冰糖、椰漿、杏仁汁……赴湯蹈火,趕一場春天的及時雨悠然而下,調啊調,嘗一口,濃香銷魂。"大廚講的嘴角出白,我聽得瞠目結舌。
吃哪些東西簡直就是吃麻煩!吃平民化的東西就簡單多了:耕夫吃麵,漁夫蛋炒飯,孩子漢煲加泡麵,小媳婦生養荷包蛋,簡單、樸素又溫馨。
漁夫炒飯,不是正版的楊州蛋炒飯,要放入蝦仁、海參丁、雞丁、火腿丁、乾貝、香菇丁、筍丁、鴨肫丁、豬肉丁的那種,而是簡裝家常蛋炒飯。揚州蛋炒飯太煩嗦,家常蛋炒飯簡單。飯是中午的剩米飯,蛋是家養雞下的蛋,漁夫把一枚蛋打在鍋裡,還是雙黃的。煎成形、弄碎,再把飯挑在鍋裡,一陣稀里嘩啦地亂翻,添入青蒜末、鹽,就有了一船的蒜香和蛋香。
孩子吃漢堡是這十幾年才有的事,前十幾年的小孩們喜食泡麵,開水一燙,蓋好,幾分鐘後囫圇吞棗地吃下,嘴一抹,便急急忙忙地上學去了。
小媳婦養生吃幾個荷包蛋,也許那個小媳婦懷了崽,要加強營養,婆婆往往會時不時地,賞一碗紅糖荷包蛋的。
這些簡簡單單的平民食事,好撥弄,很方便解決實際問題。
記得有一年,遊走江南,問一蟹農,平日裡吃不吃螃蟹。這位蟹農老哥回說:不吃。蟹的味道是需要品的,沒那個閒!
著布衣,踏實、和順,吃淡飯,省時、實惠,近距離解決問題,才是平民的食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