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廣月雖是稀罕之物,但於幼年的我卻並不認同,我不認為它是月餅,不就是平時店裡都有得賣的普通的餅嘛!
我認同的是那種有著一層薄薄的外殼,一碰就掉下一片片薄片的餅,那才是真正的月餅。
多年以後我才知道這是蘇式月餅,我們江浙滬一帶製作的都是這種型別的,跟廣東製作的廣式月餅不一樣。
這種月餅比一般的廣月要小一點,上面貼一張薄薄的紙片,印著紅色的字,裝在一個小小的長方形的盒子裡。
一盒裡面究竟有四個還是六個至今記憶不清,只覺得是分兩層疊放的。盒子也不甚精美,普通的紙板做的,面上貼一張和盒子一般長寬的紅紙,上面用黑墨豎寫著幾個大字。
已不太記得都寫些什麼字了,估計不外乎“中秋愉快”、“花好月圓”之類的喜慶話。再用一根紙捻成的細繩子扎著,便可拎在手上。
快到中秋的那兩天,杭州街頭到處可見到拎著這種紙盒子的匆匆行人,他們多半是去走親訪友的。
父親也拎回家來好幾盒這樣的月餅,放在桌上一盒盒開啟仔細檢查。
我在一旁看著那一個個小巧玲瓏的月餅,饞涎欲滴,在心裡暗暗掂量了一下,每人至少也能攤上一盒了,也就是說我最起碼能吃到四個月餅。
就在我竊喜之際,父親開口了,說這盒送給誰誰,那盒送給誰誰。最後父親宣佈,這一盒留著自家吃。
我懊喪極了,我只能分得一個月餅了。這時,父親將一個月餅盒的蓋子遞過來,我眼睛一亮,那個蓋子裡有好多從月餅上掉下來的薄片,大概算是父親對我的安慰吧。
我伸手將那些薄片小心翼翼地撮到嘴裡,酥酥的,甜甜的,真是酥到骨頭裡,甜到心坎裡,味道好極了。不一會那些薄片便被我消滅得一乾二淨。
以後的幾天,我一直忘不了這種味道,酥酥的,甜甜的,酥到骨頭裡,甜到心坎裡。
我終於忍不住將一盒月餅從書架上拿下來,解開繩子,開啟蓋子,仔細端詳。那月餅小巧玲瓏,香氣撲鼻,淡黃色的外殼薄如蟬翼,煞是可愛。我拿起一隻放到鼻子上聞聞,一股香氣直撲五臟六腑。
我依依不捨地將月餅放回盒子裡,正欲蓋上蓋子,卻突然發現外殼上掉下來幾片薄片。我如獲至寶,趕緊撮起薄片放到嘴裡。哇!味道無法言說。
於是我又拿起另外一隻月餅,發現也有薄片掉下來,我當然毫不客氣笑納了。幾隻月餅掉下來的薄片讓我好好地享受了一陣子。
於是我又開啟另一盒月餅,繼續享受。當然我也忘不了二弟,請他一起來有福同享。也不可能撇開二弟,因為他也在家裡。
以後的幾天,或是我一個人,或是我們兩兄弟,將那一盒盒月餅一一開啟,尋找掉下來的薄片。反正吃了這些薄片,從外表上也看不出來的,因為這月餅一動就掉薄片。
等到再也找不到薄片了,我便將一隻月餅放到另一隻月餅上輕輕地敲敲,於是便又有薄片掉下來了,於是我們兄弟倆便大快朵頤。
也想過適可而止,不能太過份,但畢竟禁不住誘惑。如此三番五次,迴圈往復,幾盒月餅的外殼被我倆幾乎剝得光光的。
這就有些不妙了,因為已經太明顯了,心裡便有些怕怕的。但總是存著僥倖心理,父親到時候拎起月餅就出門了,不會開啟看的。
那位誰誰也不會當著送禮人的面將月餅開啟的。以後打開了發現了什麼也不會來跟父親說的。再說可能他會將這月餅又轉送他人,而他人又轉送他人。搞不好最後又轉送回我們這裡來了。
哈哈!想到森林裡那班動物車轆轤般將同一件禮物轉送來轉送去的故事,我不禁大笑。
可是我高興得太早了。那天,父親拿出一盒月餅拎起繩子要去送禮,突然發現異常。那繩子我係回去時可能系得不對頭,引起了父親的懷疑,於是東窗事發。
望著那一個個幾乎光禿禿的月餅,父親暴跳如雷,把我臭罵了一頓。幸虧一位朋友及時趕到,他是來送禮的,拎著兩盒月餅。於是那兩盒月餅解了父親的燃眉之急,被轉送給居住在杭州的一位青田鄉賢。
那一年我似乎還在上小學一二年級,二弟還是學齡前兒童。
2010年9月27日1時46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