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杉皮當瓦土築牆,三餐茴絲是正糧。一盞油燈熬長夜,肩挑重擔過山崗。”這是上世紀80年代初期,原泉水鄉黨委書記張永康先生在總結鄉情時的經典之言,是對泉水山鄉封閉式生活的高度概括。
泉水是地處湘贛邊陲的古樸山鄉,位居泉水東南方的鬥角尖腳踏三縣,600多戶人家星羅棋佈於300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泉水尖多,楊梅尖、鬥角尖、雅駐尖、尖尖挺秀;泉水洞多,何仙洞、胡蓮洞、倒水洞,洞洞幽深;泉水嶺多,長寧嶺、羅子嶺、觀音嶺,嶺嶺逶迤;泉水埂多,麥子埂、虎形埂、龍窩埂,埂埂磅礴。
就在這些尖尖洞洞嶺嶺埂埂之間,長著一種山鄉農民賴以生存的植物——番薯,番薯又稱為紅薯(早期的番薯外表是紅色的),可以生吃,清甜可口;也可以刨絲烘乾,和些米煮成茴絲飯。
番薯是極易生長的植物,它誠實,不騙農民的氣力和汗水。
在背風向陽的山坡上,你偶然會發現一個個約半人高,洞口成矩形的山洞。洞裡面寬得像間房子。這些山洞叫做薯窖,裡面儲藏的就是番薯的種薯。洞口用木板和泥土密封,儘管外面寒風凜冽,滴水成冰,裡面依然溫暖如春。春分過後,農民將薯種從薯窖裡搬出來,均勻地布在事先挖松、整平、起壟的土裡,上面蓋上牛糞、泥土,再加蓋稻草保溫。10多天後,薯種便開始萌芽,長出健壯的幼苗。
山區的土壤肥沃,平地上,山澗邊,斜坡上,都是肥沃的泥土,將其挖松翻轉,稍加平整,將番薯的幼苗拔出或割下,移栽其中,然後是除草,施肥,起壟,梳理藤蔓。薯蔸下便慢慢長出塊根,這就是番薯。到中秋時分,番薯開始迅速生長,將土壤擠出條條裂縫。這時需要加強管理,施含磷含鉀高的肥料,促進番薯生長。番薯是野豬最喜歡的食物,人煙稀少的地方,成群結隊的野豬便來光顧,把其當做佳餚美味,需要增加防護措施,否則辛苦半年,僅僅是為野豬準備幾頓豐盛的晚餐。
霜降過後,番薯就完全成熟了。用割去藤蔓,挖出番薯,摘掉根鬚,洗掉泥土,刨成細絲,這就是鮮茴絲。鮮茴絲經過清洗,滌去澱粉,然後鋪在竹蔑做成的薯折上,再將薯折搬到用高高懸起的架子上,在陽光與朔風的共同作用下,一般經過兩天的時間,茴絲就烘乾了。
從一根幼苗栽培成番薯,再烘乾成白花花的茴絲,每一道工序都不是輕鬆的。特別是收穫時節,天寒地凍,太陽剛從東方露出笑臉,農民就開始上山挖薯。挑著百多斤的番薯,走在崎嶇的羊腸小路上,身上是汗水,腳上是泥土,放下擔子,還要洗薯刨茴絲。為了趕上第二天早上的太陽,他們忙到深夜才能休息。這種苦 ,常年坐在辦公室,慢慢喝茶、抽菸、看報紙、批檔案的人是感受不到的。
煮茴絲飯不需要什麼技術,鍋裡放上水,將洗淨的米倒入水中,待水沸騰後,再倒入茴絲,茴絲膨脹後再撈到筲箕中過濾,然後是將濾乾的米與茴絲的混合物放在甑中蒸,蒸到香氣飄拂,茴絲飯就製作好了。按重量配置,兩份米一份茴絲比較適宜。
茴絲飯清新、香甜、可口,吃著健胃、淸脾、助消化。但營養價值不是很高,需要一定的大米摻和才好吃,長期吃純茴絲飯是不利於健康的。
吃純茴絲飯,吃冇油菜,是一個時代的標誌。第三次國內革命戰爭初期,一個狂風呼嘯的晚上,國民黨的獨立團突然闖進家中,抓走了我的祖父,祖母從後門逃脫,在家對面的大山上抱著一棵松樹熬過一夜,又餓又喝,第二天中午,才躲進一個陳梓生的人家,吃上一頓茴絲飯。數十年後,祖母依然對這頓茴絲飯記憶猶新。
上世紀五十年後期,國家樹立“總路線、大躍進、人民公社”三面紅旗,急躁冒進,在工業上提出5年“趕英超美”,提出3000萬噸鋼產量的奮鬥目標,開展全民鍊鋼運動,要求農業生產為工業建設讓路,導致糧食大量減產,農民的吃飯成了大問題。很多人家只得吃苦菜、薯葉甚至觀音土度日,父親不知從哪裡弄來幾斤茴絲,全家美美地吃上一頓,就像是過上一個大年。
這樣的事例不知能舉出多少,每一個故事都是一把辛酸的淚!
從鴉片戰爭到新民主主義革命,從新民主主義革命到新中國成立,從新中國成立到改革開放,山區的茴絲飯養育著一代代勤勞、儉樸、勇敢的山區人民。吃茴絲飯鬧革命,吃茴絲飯建設新山鄉。茴絲飯寫下了山區人民的血與淚、苦與累、愛與恨、恩與仇。餓到骨瘦如柴,能吃上茴絲飯是一種幸福,多日肚子空空,一碗茴絲飯就是生命的延續……
生活在新時代的你,學習工作之餘,駕著小車,帶上知心好友,來到這個春天百花吐豔,夏天綠樹成蔭,秋天碩果飄香,冬天雪花起舞的人間仙境——泉水,飲著清涼的山泉,吸著清新的空氣,聞著沁人的花香,吃著可口的山果,偶爾在山民家住上一晚,吃著清香撲鼻的茴絲飯,感受夜間山景的幽清,這是一種神仙般的享受。
當你走進山鄉,吃上香甜的茴絲飯,感覺到嘴裡、心裡、胃裡一起舒服時,你應該理解到,這是在享受新時代的幸福。多聽聽茴絲飯中的故事,不忘記長輩們將茴絲飯奉若至寶的辛酸,你更能感受到和平的珍貴,時代的美好,人生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