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語:用電影語言讀懂小島秀夫
「死亡擱淺」,小島秀夫,這可以說是過去這一個月來略有關注遊戲界的人都聽得最多的兩個詞。這不僅是因為這部作品和他的創作者的咖位所致,更因為小島秀夫本人就是你那一個日更10條朋友圈的好友,這甚至讓一些人得了“小島PTSD”,巴不得遮蔽他。
但今天還是要來聊聊小島秀夫。「死亡擱淺」在媒體側獲得了多數好評,在玩家側則出現了兩極分化,不過在遊戲還沒釋出時我就認為,只要「死亡擱淺」不撲大街,小島秀夫就成了。
這不僅是因為過高的期待往往會造成心理落差的反噬,更因為關注著「死亡擱淺」不僅是遊戲界,還有來自其他藝術領域的眼睛,它的成敗,某種意義上代表著遊戲對外品牌形象的一次重新整理。
正如小島一直強調遊戲的核心是“連線”,連線生死、連線玩家,在小島的野心下,「死亡擱淺」在遊戲外,同樣悄悄連線起了遊戲界與電影界,讓電子遊戲這個尚未被公認的“第九藝術”,在與第八藝術的融合下,往著大家期盼的目標更進一步。
十分接近電影海報構圖方式的「死亡擱淺」海報
流量明星,網紅製作人?
——後「合金裝備」時代的小島秀夫,彷彿放飛了自己,變成刷屏狂魔。大到出門旅行,小到發現新玩具,除了遊戲開發進度外的所有動態都可以在他的社交媒體上找到。
玩家在調侃小島摸魚的同時,太過頻繁的出鏡也讓一些人懷疑這位遊戲製作人是不是名過其實,畢竟現年56歲的小島監督一點也沒有“德藝雙馨的老藝術家”的影子。比起許多低調的遊戲製作人來說,小島更像一個十足的流量明星。
宮崎英高vs. 小島秀夫
但如果不是小島出來“拋頭露面”,「死亡擱淺」或許真的會擱淺。
2015年,小島秀夫離開了他從事了近30年的科樂美,自立門戶,成立小島製作(Kojima Productions),搖身一變為名氣最大的“獨立製作人”。在商業體制需求和個人設計理念衝突下,被解任的小島出走一時爽,但他也坦言了重新開始之初的困難:
“2015年,我出來成立獨立工作室時,沒有辦公室,只有一個小房間。沒有員工、沒有機器,身邊只有小島製作的logo、筆和筆記本以及自己的PC。之後我開始構思,並逐步招攬員工、找辦公室和遊戲引擎。當時我有的,只有Dream & Connection。”
Dream好理解,不受限制的小島終於能完全發揮個人想法;而這裡的Connection,就是關係和人脈,人與人的連線,正恰又與遊戲的核心呼應上。
小島製作的誕生地點
靠刷臉,小島監督刷來了銀行貸款、刷來了寫字樓辦公室、刷來了一眾得力干將、刷來了全明星演員陣容……當我們提到“流量”和“網紅”這樣的字眼時,印象往往會往負面靠近,而我卻不介意小島秀夫這樣做,因為在福斯眼中,遊戲圈還是一個如此獨立的存在,即便在玩家中像宮本茂、席德·梅爾這樣的重要名字,也沒斯皮爾伯格和詹姆斯·卡梅隆來得讓人熟悉。遊戲製作人需要得到更多的認可,高調一點也似乎不是壞事。
“A HIDEO KOJIMA GAME指的是概念、製作、原創故事、劇本、背景、遊戲設計、選角、交易、執導、難度調整、宣傳、視覺設計、剪輯、商品監工都是由我負責的。”
小島在遊戲釋出前的這段話也引起了不少人的反感,認為他在過分邀功,雖然似乎沒必要,但他同樣是在強化遊戲製作人的概念,正如許多電影開頭都會打上Directed by XXX,在小島眼中,作為原創想法的發起者,遊戲製作人應該獲得跟電影導演一樣的地位尊重。
而這種融合和理念,是小島作為一名狂熱電影愛好者一直以來的的野心。
“電影人”小島秀夫
無論是在個人資料上寫著的:我的身體有70%都是由電影組成,還是日常晒出自己的觀影列表,小島對電影的喜好人盡皆知。從小嚮往著進入電影界的他因家庭原因只能放棄,最終陰差陽錯地進入了遊戲界,但小島一直以來都沒有放棄用電影思維來革新電子遊戲,這也使得「合金裝備」成為了一個偉大的系列。
而「死亡擱淺」更是在這兩種藝術形式的碰撞中走到了一個新高度,遊戲擁有著讓所有電影導演都垂涎的明星陣容:
出演過「處刑人」和「行屍走肉」的諾曼·瑞杜斯、戛納最佳男主角麥斯·米科爾森、獲戛納最佳女主提名的邦女郎蕾雅·賽杜、老牌女星林賽·瓦格納、奧斯卡最佳導演吉爾莫·德爾託羅、戛納最佳導演尼古拉斯·溫丁·雷弗恩、「殭屍肖恩」導演埃德加·賴特……這其中隨便一個藝術家的新作品,都值得讓全球影迷翹首以盼,而今他們因為「死亡擱淺」連線到了一起。
有趣的是,兩個主演諾曼·瑞杜斯和麥斯·米科爾森上一次玩遊戲還要追溯到「吃豆人」時代,而他們之所以會爽快接下「死亡擱淺」,很大部分來自於德爾託羅和雷弗恩兩位導演的推薦。諾曼·瑞杜斯回憶道:
吉爾莫·德爾託羅給我打電話,他說:“有個人會聯絡你,他想找你演他的遊戲,你答應就是了。”我說:“什麼叫答應就是了?”他說:“相信我。”
這種藝術家之間的認可、加持和推薦讓小島秀夫迅速建立起了無數新的連線,「死亡擱淺」在某種意義上也成為了他進入電影界的“通行證”。當然,要獲得遊戲圈外資深藝術家的認可,可不只是刷刷臉說一句“我是小島秀夫”這麼簡單,打動他們的根本,還是小島遊戲理念中的深刻和巧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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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戲界中的“型別片之王”
從這些電影人的作品中,我們可以看出為什麼小島秀夫和「死亡擱淺」在他們眼中是特別的,不只是“又一款電子遊戲”。
吉爾莫·德爾託羅通過「潘神的迷宮」和「水形物語」持續貢獻著黑暗童話的奇觀;讓尼古拉斯·溫丁·雷弗恩在戛納大放異彩的「落日車神」是黑色犯罪型別中少見的極致之作;稱讚小島有著偉大電影人技巧的喬治·米勒貢獻了或許是新世紀以來最偉大的動作電影「瘋狂的麥克斯:狂暴之路」。
這些電影導演都是型別片之王,他們並非傳統上的文藝片作者,但作品中都有著標誌性極強的個人風格。他們的作品往往娛樂性極強,並十分注重視覺表達,觀眾在體驗到熟悉元素的同時,也會被各種新反轉和脫俗的意象震撼到——而這些詞語拿來形容小島秀夫的遊戲,同樣適用。
另有趣的一點是,德爾託羅來自墨西哥、雷弗恩和米科爾森來自丹麥、蕾雅·賽杜來自法國、喬治·米勒來自澳洲、埃德加·賴特來自英國……大部分與「死亡擱淺」合作的電影人都並非來自美國,但都通過自己的作品在好萊塢中獲得了重要的地位和話語權。而深受西方文化影響的小島秀夫同樣是一名出色的跨界文化創作者,這也是為什麼他的作品總有著全球性的吸引力。
電影界近期的另一爭議話題是大導演馬丁·斯科塞斯稱:“漫威電影不是電影,更像是主題公園的延伸。”
此話一出,不少超級英雄電影粉絲紛紛表示抗議,那麼漫威電影真的不是電影嗎?不一定,從斯科塞斯的解釋中可以讀懂,他的出發點更在於產業、觀眾應該給更具創作內涵的電影更多扶持和生存空間。超英電影有著出色用心的創作團隊,但迴歸電影本身,它應該是關於美學、情感和精神啟示的。
同樣的語境切換到遊戲界,線上流行、競技當道,以通過激化玩家競爭而從中獲利的新遊戲數不勝數,而「死亡擱淺」便是要在當下的趨勢中創造一種不一樣的玩家互動形式:讓玩家在孤獨的傳遞旅程中,去與其他玩者建立情感連線,去珍惜為數不多的互動,去捕捉一種遊戲中久違的親切感。
或許覺得「死亡擱淺」枯燥無聊的玩家大概也會覺得「憤怒的公牛」、「計程車司機」和「好傢伙」這些名垂影史的電影讓人昏昏欲睡。但這裡並非要針對品味批判或者樹立一個非黑即白的觀點,遊戲界不該只有深度敘事遊戲正如電影界不該只有藝術電影,但我們絕不能沒有他們。
小島秀夫是一個革新家。正如上世紀50年代末興起的法國新浪潮一樣,讓電影導演從此不只主導電影,更成為電影的作者和創作人,小島秀夫的A HIDEO KOJIMA GAME也想強調相同的一點,遊戲製作人的原創思維應該得到一體化的尊重。
他同樣是一個偉大的“型別遊戲”製作人,30年前發明了潛行玩法,30年後在繼續尋找著遊戲形式的下一個可能;科幻設計、反戰思想和電影化敘事永遠都會賦予他的作品獨特的抽象力量感。
雖然小島還沒正式拍過電影,但能讓知名導演開口“他身上有偉大導演的技巧”已是對一個懷揣著電影夢的遊戲製作人的更好讚賞,因為這意味著他在這個媒介中以自己的方式做到了極致。
我們可以討厭他高調、覺得他賣弄、認為他的遊戲隱晦無聊,但不可否認的一點是,我們需要小島秀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