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值班電話突然響起。手外科通知,有一個手外傷需要緊急手術。
值班這夜,即使沒有事,也很難睡著。因此,我一骨碌就爬了起來,迅速到手術間準備了一臺麻醉。由於不知道傷者具體情況,只能做全麻和臂叢麻醉兩手準備。
很快,傷者被推進手術室。
本以為,又是一個喝酒或者打架鬥毆的人呢。沒想到,竟是一個女傷者。看打扮,似乎是一位工廠的女工。都這個時間段了,還沒有下班,生活不易啊!我心裡感嘆著。
由於傷者來的突然、又著急做手術,因此沒有什麼檢查結果。因此,只能依靠我們在手術室內的僅有的一些儀器大致瞭解傷者的一些生命體徵。監護儀上,除了心率快一些,似乎一切還都不錯。看傷口的位置,失血量應該不大;再結合她是有完全工作能力的人,失血和輸血這方面不用太多顧慮了。
經過和手外科溝通得知,她傷的是小拇指和無名指,幾乎完全斷了,術中需要一定時間接神經和血管。這就意味著,這基本又是一個“決戰到天亮”的活。
長時間手術,全麻無疑是最節省麻醉醫生體力的:只要麻醉機正常運轉,各種藥物持續不斷的泵注,病人就會處於持續的麻醉狀態。像這種手外科,術中也搞不出大出血等突發情況,因此會比較省心。
然而,和家屬簽字的時候,家屬指甲蓋裡的黑泥,讓我改變了想法。很顯然,這並不是一個富裕的家庭。對於我們來說,提高收入可能會增多一點獎金,但對她們家庭來說,這可能是他們幾個月辛苦的收入。因此,我決定術中為她實施臂叢神經阻滯麻醉。
由於沒有超聲引導,只能依靠動脈做定位進行臂叢神經阻滯麻醉。非常理想的是,穿刺順利,也出現了理想中的“梭型走形”的局麻藥分佈效果。因此,我幾乎非常確定這個麻醉效果是沒問題的。長效局麻藥的使用,也幾乎不用擔心長手術的問題。
稍推針後,又對肋間臂神經的大致走形區域注射了5毫升局麻藥。這一步驟,主要是防止長時間束止血帶引起的疼痛等不適感。
麻醉完成,確認麻醉效果沒問題後,外科開始了消毒、鋪巾。
在幾次詢問她是否緊張後,她始終顯得很平靜。但考慮到手術時間長,加上這環境一般人都會緊張,也給她用了一些鎮靜劑。雖然她嘴上說不緊張,也許是這份緊張早已被生活磨平了吧,但熟睡後的鼾聲顯然是一次難得的休息。
外科幾個人圍在那裡做手術,我則找了一個帶靠背的凳子。保持體力,才能做好長時間戰鬥準備。
手術室內的時間過得是飛快的,轉眼之間已過去了3個多小時。
一開始,我每隔幾分鐘都要巡視一下術區情況以及患者表情以及各項指標情況。由於確實很平穩,後來就十幾分鍾巡視一圈。
在我剛剛要進行下一次巡視的時候,突然發現,這個患者驚恐的看著天花板、直搖頭,隱約也能看到額頭上的汗珠。再看血壓,原本只有不到120的血壓,也飆升到160。顯然,這是一個極其異常的情況!
非全麻的情況,除關注迴圈狀態外,首先要判斷一下患者意識。意識狀態,可以反映很多問題。我問她:哪裡不舒服嗎?
她艱難地張開了嘴,擠出一個字“疼”!
我迅速看向手術檯,外科正在接血管。即便麻醉效果不完善,接血管也不會有太多疼痛啊!
我繼續問:哪裡疼?她說:胳膊疼。
這時,我明白了:一定是手術時間過長,而僅僅打了幾毫升的麻藥,早已失去了效果。
順便解釋一下:這種打在皮下的麻藥相較於打在腋鞘內神經的麻藥更容易被吸收而失效。因此才出現了,手術部位不疼而止血帶有疼痛的結果。
找出了原因,我再次消毒為她補了一針;另外,在靜脈裡也給她加了一些鎮痛藥物。一會功夫,她又睡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