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月明
大家在挖掘建國以來的歷史和資料並進行研究分析,大三線和"知青”受到社會的重視,從國家政府層面到社會輿論都很關注。講起來,這批人都是吃了苦,為國家作出了貢獻的。我們也看到有學者和不少“過來人”在回憶、收集小三線資料,瞭解相關情況,也寫了文章出了書,覺得挺高興。
我曾看過一本《後方古田醫院花名冊(職工)》(簡稱花名冊),作為一個參加過小三線工作的“過來人”,隨著一頁一頁地翻看,想想在醫院的所見所聞,我深切地感覺到,小三線的員工,特別是第一批進山支內的,醫生也好、護士也好、後勤人員也好,的的確確非常非常不容易,他們克服了種種困難,捨棄個人家庭利益,離開大城市,進入皖南山區的古田醫院,為“小三線”、為國家在那個特定時期作出了貢獻,我們不能忘了他們。
這本“花名冊”長44cm,寬18cm,共53頁,最後二頁是空頁。每頁呈表格式樣,有編號、姓名、職別、出生年月、性別、政治身份等21大欄、37個小欄專案,每頁有10行可填10位職工。封面和書頁已泛黃,不少書頁有破裂破損甚至書角缺少,看到有用紙張貼上修䃼,也有重複貼上的。裝訂一側的字跡能清晰可見,遊離翻動的右下側的部分字跡被磨損得很難辨認,有的乾脆破損缺失了。
尚未填寫的空白表格:
殘敗破損的頁面:
古田醫院是由上海仁濟醫院根據上級指示負責組建的,從1969年7月5日,仁濟醫院黨總支書記陳一誠帶領黨員朱南康、青年醫生湯希偉,三位同志(“花名冊”上登記來院日是1969年10月)踏上赴安徽寧國胡樂司之路,開始籌建古田醫院。1970年6月23日,第一批十九位仁濟醫院支內職工奔赴皖南山溝入住古田醫院,為了紀念毛主席“把醫療衛生工作的重點放到農村去”的“六•二六”指示發表五週年,二十多名醫務工作者經過兩天夜以繼日緊鑼密鼓準備,6月26日以高昂的鬥志開出了門診,從此古田醫院開始了為後方小三線職工和地方人民群眾的醫療服務。至1970年底,共有45位同志到了古田醫院。在1971年,又有47位同志(34位崇明未列入)應召參加小三線建設來到醫院。
從行政領導、醫護人員到後勤保障,先後抽調支內人員108人,都是總支書記陳一誠挑選同意的政治上可靠、技術業務過硬的職工。早期支內到醫院的還有從新華醫院,上海第一人民醫院,市政府機關,市衛生局及其他企事業單位職工。
在這些支內職工中,夫妻雙方一起支內的有18對36人,他(她)們是:
陳一誠(書記)和方舟(中藥房);螘國鈞(內科醫生、院領導)和朱錫芳(財務、市府機關人員);蔣惠人(胸外科醫生、外科負責人)和陳曙霞(中西結合醫生、內科負責人);薛春大(神經外科醫生、醫院業務組長)和吳楚楚(護士);姚德鴻(泌尿外科醫生)和張有榮(護士);湯希偉(婦產科醫生、科負責人)和岑幻仙(醫生);徐學芳(心電圖醫生)和俞昌泰(骨科醫生);朱耀琪(後勤負責)和葉杏梅(護士);傅仲華(放射科醫生)和李秀珍;沈鏡南(藥房)和姚立(藥房);吳靜芳(檢驗)和陸德明;來平(檢驗)和王家國;周若伊和梁汝國;王國興和榮金芳;王炳森和陸招娣;瞿洪生和俞春英;齊根紅和周雙鳳;姜象生和王彩英等。
其中一方支內去,另一方在上海(3人在外地)工作的有50人(醫生13人,護士19人,醫技5人,行政領導1人,其他11人)。
醫生13人:周連鴻(院領導、內科醫生),沈崇欣(神內醫生),杭燕南(麻醉醫生),張子應(麻醉醫生),姚培炎(普外醫生科負責人),薛志新(內科醫生),潘根長(五官科醫生負責),顏子武(兒科醫生負責人),陳維真(眼科醫生、唯一由新華醫院支內的),周良玉(婦產科醫生負責人),鄧杏邨(放射科醫生負責)丁學屏(中醫醫生),燕山(B超醫生);
護士19人:陳士英,樂善美,張偉,朱桂珍,喻和玉,錢曙明,舒昌家,楊 留,姜惠清,胡淑敏,黃秋宜,鍾鳳英,陳 超,方秀珍,陳玲娣,湯理貞,喬佩玲,陳素玉,陳菊秀;
醫技5人:餘瑞蘭(檢驗負責),萬仲棠(藥房負責),邱惕生(藥房),鄂培樹(藥房),梅佔善(中藥房);
行政1人:朱南康(行政、院領導)
其他11人:姚素芬(財務負責),王金伯(行政),朱亞青,袁雙龍,沈自立,李明湛,胡瑞英,李明柱,張連興,顧長髮,陳梅康。
未婚單身一人支內的還有6位職工。醫生:鄔淼珍(內科);護士:顧黎輝、王復娟、羅慧聰;醫技:舒琦華、胡巧雲。
已婚,一方為仁濟醫院支內(前者),另一方從外省市調入的有16人:朱孝庭(放射科技師)和徐世芬(外科醫生),徐兆鳳(麻醉師)和湯君彥(五官科醫生),錢元忠(兒科醫生負責)和張佩清(藥房),顧元文(內科醫生)和胡志琦(眼科醫生),楊桂森(外科醫生)和蔡志秀(內科醫生),袁息融(護士)和周國安,陳荷娣(護士)和沈士彥,朱淑婷(護士)和黃平治(外科醫生),柴懷珠(護士)和謝冠群(內科醫生),喬心敏(護理部主任)和王敏予,蔡根妹(護士)和胡瑞豐,徐群(護士)和朱新明,童偉(內科醫生)和周涵春(婦產科醫生),舒秀珍(護士)和徐家隆(外科醫生),卞士英(護士)和餘德彪,李兆琪(財務)和丁蔚曾。
還有趙丁心(市一口腔科醫生)和張美䝨,陳飛嶽(市公交駕駛員)和王瑞春(中醫醫生)。
從上海仁濟等醫院支內的同志(個別可能有誤,請諒解),實在讓人敬佩。他們當時已在上海數一數二的大醫院(現在稱三級甲等醫院)工作了,為了響應黨的號召,聽從安排,告別自己的愛人、父母、兒女,個別女青年連男朋友也分手跑了,離開上海來到皖南山溝溝裡籌建醫院和工作,是很不容易的,作出了很大貢獻,但是,他們個人沒有得到點滴的利益優惠,不論是經濟上(每次增加工資)或專業技術職稱晉升乃至分房福利待遇,據我所知都沒有!
1971年7月,上海又去了一批”崇明"同志,是從崇明縣支內到安徽的。他們是在國家三年自然災害困難時期,響應國家號召,從每月拿工資的企事業單位,支農下放回鄉(家)種田當農民的。這批支內同志有34位,其中22位是下放職工本人,12位是青年(頂替其年齡較大的下放父親)到古田醫院。
1973年1月3日,又有36位青年集體來到古田醫院。他們是上海初中畢業分配到後方小三線的。這天早上大客車一啟動,車廂裡一下子爆發出嚎啕大哭聲,車外送行的父母、親戚朋友等也都臉流滿面,客車裡的哭聲在幾小時後進入江蘇界才消失。到醫院後,院領導專門營造了一次聯歡晚會,表示歡迎和安慰。這些青年入院後都參加了醫院自辦的醫訓班(後方小三線單位也派人參加)學習二年,期間也到仁濟醫院實習一年。學習結束,26位女生從事護士工作,10男生分別在放射,藥劑,檢驗科工作。
醫院是徵用安徽的土地建造的,所以也接受了10位徵地工青年進院工作。
支內職工除了其個人支內到小三線單位工作外,也有拖兒帶女或全家到山溝溝裡的,子女長大了,要工作,中學畢業了要工作,所以,透過市勞動局或後方基地管理局招工分配,安排支內職工子女(山二代)來醫院工作的也有不少。
分配進醫院的大中專畢業的專業技術人員,除個別外,大多數是1974年才有。1974年12月第一批上海醫科中專畢業生進院;1975年8月後,開始有高等醫科院校畢業(工農兵大學生)的學生被分配進醫院。
1975年12月後,經過上海企事業單位技術培訓後的青工分配來醫院工作。
醫院為解決夫婦分居生活困難,或工作需要調入職工。
最後,原醫院大集體編制轉為正式編制列入醫院花名冊;照顧大年齡青年個人婚姻,結婚後女方招工進院;醫院老職工退休後,子女頂添進院(當時有此政策)。
“花名冊”中也有6~7位護士,由於某些原因,實際上沒有或僅短暫來院。
“花名冊”除陳舊泛黃有破損外,裝訂固定一側的資訊內容除個別處較模糊外基本上是清晰可辯認的。古田醫院註冊報到的職工前前後後有427位,在醫院最興旺的時候,編制內的職工有320位左右。從“花名冊”上名單看,先後順序也非按照職工入院報到時間填寫,而是按行政人員(包括財務、總務辦公室)、醫生、護士、衛技(藥劑、放射、檢驗等)、後勤保障部門五類來分開填寫的,在同類人員中可以反映出進院的先後。從五類人員填寫在前幾位的來院日期分析,“花名冊”應該是在1970年6月23日第一批支內職工到醫院後建立的。
從出生年月欄顯示:
上世紀10年代出生的有3位:湯理貞,陳梅康,胡巧雲。
上世紀20年代出生的有46位。其中陳一誠是二醫組織部長調任仁濟醫院黨總支書記(第一把手),是新四軍老幹部,參加解放戰爭,夫婦倆參加過抗美援朝;燕山也是新四軍老幹部,解放初期參加了接收瑞金醫院;螘國鈞是解放前的中共地下工作者;王興山是參加革命工作的老幹部;薛志新、徐世芬等是參加抗美援朝同志。
上世紀30年代出生的有63位。醫院醫療衛生專業的專家、技術骨幹、業務科室負責人都是30年代出生的人員。
上世紀40、50年代出生的佔大多數,他(她們)可是醫院的中堅力量。
進院年齡最小的1968年出生,是頂替老職工退休進醫院工作的。
從工資額欄顯示,進院時工資最高的是1945年3月參加革命工作1978年3月來院的王興山為141元;1942年參加革命工作1969年10月帶隊來院的陳一誠為129.20;進院時工資最低的是招工的中學中專畢業生招工或分配進院的,33~39元;大學畢業生(工農兵大學生)分配進院的,先是36元,後改為41元。
從政治身份欄顯示,中共黨員(計入漏填的)48人。其中行政11人,醫生17人,護士4人,衛技9人,工人7人。
欄目也沒有都填入,有不少的空白格,填寫也不太規範。欄目內應填內容不符或塗改,甚至在某人的一欄上用紅筆或藍筆或鉛筆劃上一、二條長線的……有多位職工名字出現重複現象,甚至個別職工被遺漏了。填寫的名字等資訊文字旁邊或他處還看到有打勾、打叉、打三角形、劃圈等標記。
職工花名冊是記錄瞭解本單位職工基本情況的一個載體,在過去沒有使用計算機時期,應該每個單位都有一本。
這本《後方古田醫院花名冊》是職工在進院報到時就被“白紙黑字”填寫上去了,有多個人的筆跡。職工在醫院期間的晉升、晉級,工資增減,崗位變動,政治身份變化,不同單位之間的調動等等都要填寫,甚至表揚獎勵、處分錯誤也會標記一下。出現名字重複,多數是因為職工本人從事工作或崗位有變動所至,如安排去讀書,或外出讀書回院後崗位變了,或工勤崗位調至行政部門等等。所以,要想了解某位職工的情況,一翻”花名冊”就可以基本知道了。上級部門或領導需要醫院職工的編制、人員結構、人數,或某類醫技人員、工種、職級的資料等,也就是在“花名冊”上點人頭數進行彙總統計,一次次數,一次次修改,一次次彙總填報。在第29頁背面能看到內、外、婦、兒、神分科統計數字。
“花名冊”承擔了這麼多的功能和用途,記錄了400多位職工名字的《後方古田醫院花名冊(職工)》也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度過了20多個春秋,加上之後使用、保管不善,見到“花名冊”已是目前狀況的原因就是這樣吧。然而,每位參加過後方古田醫院工作的職工,以及他(她)的父母、兄弟姐妹、親朋好友、兒女子孫等都可以在“花名冊”上找到看到自己的或認識人的名字,一個也沒有少。他(她)們是後方小三線,後方古田醫院的建設者、見證者,為了不讓歷史塵封,按“花名冊”原來的先後裝訂順序一頁一頁展示(考慮個人隱私,只展示姓名),共51頁:
歷史不會忘記他們,《後方古田醫院花名冊(職工)》是一份文字資料,是一份原始檔案,是一本功勞薄,是一本榮譽證書,是一張光榮榜。古田醫院的歷史是我國小三線建設歷史的組成部分之一,會永遠鐫刻在人們的心上。
二0二0年十月三十日
作者簡介
顧月明,1975年7月畢業於上海第二醫學院口腔系,同年分配進山入後方古田醫院,先後從事口腔科、外科醫生工作,後期任醫院副院長,全程負責醫院的調整移交工作。1988年底回滬,曾在南市區腫瘤防治院、上海第九人民醫院(人事處)從事行政管理工作。2009年2月光榮退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