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肝臟
補肝:
柔肝養血:當歸,白芍,首烏,枸杞,懷牛膝,雞血藤,大棗,木瓜。
滋肝陰:山萸肉,生熟地,枸杞,女貞,杜仲,阿膠,白芍,沙苑子,鱉甲,烏梅。
補肝氣:黃芪。
溫肝寒:吳萸,肉桂,小茴,仙靈脾,荔枝核,大芸,川椒。
瀉肝:
清肝:桑葉,菊花,青葙子,決明子,竹葉,連翹。
瀉肝火:龍膽草,胡連,川連,黃芩,白芍,青黛,青蒿,茵陳,金錢草,梔子,丹皮,夏枯草,羚羊角。
平肝潛陽:
(1)平肝:菊花,白蒺藜,川楝,天麻,勾藤。
(2)潛陽:石決明,珍珠母,生龍牡,靈磁石。
(3)鎮肝:代赭石,靈磁石。
熄肝風:羚羊角,勾藤,天麻,白蒺藜,殭蠶,全蠍,蜈公,地龍,蟬蛻。
疏肝鬱:柴胡,香附,鬱金,青皮,枳實,川楝子,橘葉,木香,元胡,沉香,薄荷,白蒺藜,旋復花,蘇梗。
伐肝瘀:川芎,桃仁,紅花,三稜,文術,乳香,沒藥,五靈脂,澤蘭。
二:膽
補:
溫膽:酸棗仁,生地,萸肉,陳皮,半夏,生薑,乾薑,當歸,五味子。
瀉:
清膽(利膽):柴胡,青皮,鬱金,香附,川芎,金錢草,苦參,梔子,茵陳,竹茹。
瀉膽:龍膽草,茵陳,黃芩,川楝,梔子,青蒿,川連。
三:心
補:
養心陰(血):柏子仁,棗仁了黃,元肉,丹參,麥冬,當歸。
安心神:白芍,龜板,浮小麥,阿膠,紫河車,百合,首烏,合歡花。
助心陽:桂枝,肉桂,附子,薤白,乾薑。
益心氣:人參,黃芪,黨參,茯神,五味子,遠志,炙甘草。
瀉:
鎮心神:硃砂,琥珀,珍珠母。
開心竅:菖蒲,遠志,鬱金,牛黃。
四:小腸
溫小腸:(同溫脾陽藥)。
清小腸熱:木通,澤瀉,梔子,黃芩,燈芯,瞿麥,化石,赤小豆,苦參,赤苓,小薊,蒲黃,車前子,茅根,豬苓。
五:脾
補:
補脾氣,人參,黃芪,黨參,白朮,扁豆,炙草,升麻,葛根,苡仁,蓮子。
溫脾陽:乾薑,蒼朮,白朮,吳萸,肉叩,半夏,砂仁,白叩仁,草叩,益智仁。
養脾陰,山藥,黃精,芡實,白芍,蜂蜜,大棗。
瀉:
燥脾溼:蒼朮,白朮,苡仁,半夏,厚朴,茯苓。
理脾氣:陳皮,砂仁,叩仁,香椽皮,木香,藿香,佩蘭,厚朴,枳殼,大腹皮。
消脾積:枳實,大黃,山查,神曲,麥芽。
六:胃
補:
溫胃陽:(同溫脾陽藥)
益胃陰:石斛,麥冬,花粉,玉竹,蘆根,烏梅,沙參,生地。
瀉:
清胃熱:石膏,知母,川連,大黃,滑石,大青葉,蘆根。
散胃寒:良姜,生薑,丁香,草叩,蓽澄茄,肉桂心。
消食積:山楂,神曲,麥芽,雞內金,萊菔子。
瀉胃實:大黃,芒硝,枳實,厚朴,檳榔,二醜。
降胃氣:沉香,丁香,柿蒂,枇杷葉,半夏,竹茹,烏藥。
七:肺
補:
滋肺陰:沙參,麥冬,天冬,山藥,阿膠,百合,川貝,石斛,花粉,黃精,玉竹。
補肺氣:人參,黨參,黃芪,甘草。
斂肺氣:五味,白果,訶子,烏梅,米殼,白芍。
止肺血:白芨,仙鶴草。
其他:
通鼻竅:辛荑,蒼耳子。
溫肺寒:麻黃,蘇葉,細辛,乾薑,生薑,紫苑,冬花。
清肺熱:桑葉,黃芩,知母,梔子,瓜蔞皮,桑皮,地骨皮,生石膏,蘆根,茅根,枇杷葉。
宣肺氣:杏仁,桔梗,前胡,射干,牛蒡子,桑葉,蟬蛻,百部。
清熱痰:知母,瓜蔞,天竺黃,竹瀝,膽南星,射干,白前,黃芩,蘆根。
溫寒痰:白芥子,半夏,細辛,陳皮。
化痰核:夏枯草,貝母,瓦楞子,牡蠣。
瀉肺水:葶力子,桑白皮,二醜,冬瓜皮。
八:大腸
補:
溫大腸:(同溫脾陽藥)
澀大腸:赤石脂,訶子,烏梅,肉叩,蓮肉,芡實,煅龍牡,伏龍肝,米殼,石榴皮,椿白皮。
瀉:
清腸熱:黃連,黃柏,黃芩,秦皮,苦參,白頭翕,敗醬草,馬齒莧,槐花,地榆,柏葉,連翹,大黃,芒硝。
潤腸燥:火麻仁,郁李仁,桃仁,杏仁,瓜蔞仁,大芸,當歸,玄參,麥冬,生地。
殺腸蟲:使君子,苦楝皮,雷丸,南瓜子,檳榔,鶴蝨,榧子。
九:腎
補:
滋腎陰:熟地,龜板,阿膠,女貞,旱蓮草,山萸肉,玄參,天冬,枸杞,黃精,紫河車,懷牛膝,制首烏,桑寄生。
溫腎陽:鹿茸,附子,肉桂,仙茅,仙靈脾,故子,巴戟天,肉叢蓉,狗脊,繼斷,沉香。
固腎精:金櫻子,桑螵蛸,菟絲子,芡實,蓮鬚,五味子,龍骨,牡蠣,益智仁。
填腎精:鹿茸,鹿角膠,紫河車,阿膠,龜板膠。
壯筋骨:杜仲,川斷,狗脊,牛膝,骨碎補。
瀉:
瀉相火:知母,黃柏,澤瀉,丹皮,地骨皮,玄參。
十:膀胱
固膀胱:龍骨,益智,鹿角霜,桑螵蛸,白果。
溫膀胱:茴香,肉桂,烏藥,沉香,山萸肉,蓽澄茄。
利水:茯苓,豬苓,澤瀉,木通,滑石,防己,地膚子,車前子,通草,冬瓜皮。
通淋:扁蓄,瞿麥,海金沙,土茯苓,金錢草,木通,滑石,甘草梢,芒硝。
利溼熱:茵陳,梔子,地膚子,知母,黃柏,龍膽草,金錢草。
救五臟諸勞損病方
十九病機
1.諸風掉眩,皆屬於肝。
2.諸寒收引,皆屬於腎。
3.諸氣憤鬱,皆屬於肺。
4.諸溼腫滿,皆屬於脾。
5.諸熱瞀瘛,皆屬於火。
6.諸痛癢瘡,皆屬於心。
7.諸厥固洩,皆屬於下。
8.諸痿喘嘔,皆屬於上。
9.諸禁鼓慄,如喪神守,皆屬於火。
10.諸痙項強,皆屬於溼。
11.諸逆衝上,皆屬於火。
12.諸脹腹大,皆屬於熱。
13.諸躁狂越,皆屬於火。
14.諸暴強直,皆屬於風。
15.諸病有聲,鼓之如鼓,皆屬於熱。
16.諸病浮腫,疼酸驚駭,皆屬於火。
17.諸轉反戾,水液渾濁,皆屬於熱。
18.諸病水液,澄澈清冷,皆屬於寒。
19.諸嘔吐酸,暴注下迫,皆屬於熱。
故《大要》曰:謹守病機,各司其屬。有者求之,無者求之,盛者責之,虛者責之。必先五勝,疏其血氣,令其調達,而致和平。此之謂也。帝曰:善。
四時用藥宜忌說
四時用藥,各有所宜,亦各有所忌,隨宜避忌,方得藥力之益,不致有損,此事關係甚巨,不可不知:
春三月,此謂發陳,天地俱生,萬物以榮,正陽生陰長之時也。在卦為震,其象為木,下一陽而上二陰,陽氣載陰外出,生髮之象也。春氣太過,則陽多陰少,水不涵木,風氣內動,當滋陰以斂之,藥宜芍藥甘草湯、小建中湯、杞菊地黃丸之屬,大忌升提發散助陽抑陰之品。春氣不及,則陽少陰多,生髮不暢,陰凝陽鬱,鬱久反生溼熱,當助陽以升之,藥宜當歸四逆湯、桂枝加桂湯、桂枝加附子湯、桂枝附子湯之屬,大忌清利溼熱助陰伐陽之品。
夏三月,此謂蕃秀,天地氣交,萬物花實,正陽極陰反之時也。在卦為離,其象為火,外二陽而內一陰,陽極於外,陰精內生,味尚苦澀,長成之象也。夏氣太過,則陽多陰少,發散無節,陰精外洩,汗出流離,當助陰以收之,藥宜炙甘草湯、黃連阿膠湯、麥門冬湯、生脈散合芍藥甘草湯之屬,大忌壯火散氣助陽伐陰之品。夏氣不及,則陽少陰多,烏雲蔽日,地氣冒明,神不能外達,頭為之昏重,當益火以消之,藥宜桂枝甘草湯,附子理中湯,桂枝附子湯之屬,大忌斂陰瀉陽之品。夏至陽極,忌用辛溫,恐壞陽明陰反之合機也,陰盛者不在此例。
秋三月,此謂容平,天氣以急,地氣以明,正陽殺陰藏之時也。在卦為兌,其象為金,上一陰而下二陽,陰氣覆陽內入,收斂之象也。秋氣太過,則陰多陽少,氣反上逆,當助陽以開之,藥宜乾薑甘草湯、理中湯、柴胡桂枝幹薑湯之屬。秋氣不及,則陰少陽多,陽氣不斂,金氣從革,火氣上炎,燥實乃生,當滋陰以斂之,合陽以降之,藥宜生脈散、麥門冬湯、白虎加參湯甚或三承氣湯之屬,大忌助火刑金之品。
冬三月,此謂閉藏,水冰地坼,精氣內收,正陰極陽反之時也。在卦為坎,其象為水,內一陽而外二陰,陰極於內,陽氣內生,氣尚微弱,歸藏之象也。冬氣太過,則陰多陽少,氣機閉塞,陽氣衰微,血氣凝滯,當助陽以起之,藥宜四逆湯、真武湯、附子湯之屬,大忌滋陰降火苦寒伐陽之品。冬氣不及,則陰少陽多,藏令不舉,精氣外瀉,擾動不安,當壯水以制之,藥宜麥味地黃丸、腎氣丸、滋腎丸、封髓丹之屬,大忌扶陽抑陰之品。冬至陰極,忌用苦寒,恐壞厥陰陽反之合機也,陽盛者不在此例。
長夏土王,化生萬物,當補氣食精,謹和五味,忌瀉陰瀉陽,克伐耗散。
不要執死方治活人--蒲輔周先生論醫妙語
何紹奇
1968年,我有幸在北京拜訪了同鄉前輩蒲輔周先生。那是一個春光明媚的上午,蒲老談興頗濃,他一邊吸著葉子菸,一邊與我論醫。其間,有沈仲圭先生、陳鼎棋大夫來過,寒喧幾句之外,我們老少兩代的談話沒有停止過,並且都忘了窗外如火如荼的世事。蒲老這次的談話,影響了我一生。香江教餘,心境頗靜,回想往事,恍然如昨。茲就記憶所及,追寫出當年談話的內容,渾金樸玉,以公同好,是為記。
一、病證論治
傷寒本寒而標熱,故治用辛溫,汗出熱去;溫病本熱而標寒,故清熱必兼透達。
外感病重在辨表裡寒熱,內傷病重在辨虛實陰陽。
張菊人先生改銀翹散為銀翹湯,說北方室外天寒地凍,室內卻爐火不熄,如此,則寒鬱於外,熱固於中,銀翹散中辛溫的荊芥,升提的桔梗皆非其宜,當去之,加黃芩、栝樓。蒲老說:此固一說也,但不可視為定例,蒲老用銀翹散,治風溫初起,無汗畏風者,怕它透達之力不足,還要加蔥白呢。蔥白辛潤,汗而不傷,和麻桂羌防不同,表解熱透。蒲老一般不用苦寒藥,用白虎湯亦嫌早,常用鮮蘆根、鮮竹葉,衄者再加白茅根,此名“三鮮湯”。
沈鈞儒先生的公子,感冒發熱,午後為甚,倦怠,納少,口淡,尿少,自服銀翹散,藥後熱不退,反增便溏。外感當分六淫,當辨何邪而區別治之。區區感冒,也不是隻分風寒、風熱那麼簡單。此乃陽氣不足之體,感受寒溼,溼為陰邪,治當芳香淡溜,間可用剛,涼藥傷中陽,溼就更難化了。蒲老用平陳湯合三仁湯,二劑,即汗出,尿暢,熱退。
溼溫或溫邪夾溼,最容易見到溼熱鬱遏,陽氣不能通達。徒清熱而熱不去,溼留之故也。葉天士說通陽不在溫,而在利小便,常用蘆根、通草、薏米、茯苓皮、滑石、竹葉。通陽不在溫,是因為溼熱混在一起,熱在溼中,故與雜病不同,不能用溫藥如桂枝、肉桂、大茴香通陽,小便利,則溼去熱孤。利小便的藥味淡,所以蒲老把它概括為“淡以通陽”四個字。
表未解未可攻裡。即使表已解,熱邪入裡,當清,苦寒藥也不要過量,在陽氣不足之體,寧可再劑,不用重劑。否則,熱中未已,寒中又起,粗工之用藥也。不能看“炎”字兩個“火”,就攻其一點,不計其餘。
辨證論治的真諦是什麼?是“一人一方”,病同,其證也同,也未必用同樣的方藥,還要看體質、時令、地域、強弱、男女而仔細斟酌,不要執死方治活人。
麻黃湯不是發汗峻劑,大青龍才是發汗峻劑。大青龍湯的麻黃是麻黃湯的一倍,石膏用量也不宜過重。藥罐子有多大?那麼多量怎麼煎?有人動輒就用今制“半斤、一斤”。再說,是藥總有利弊,不能只看到石膏清熱之力,而不怕它傷陽損胃。
王清任一生苦苦探索醫學真諦,其精神可敬。他的活血化瘀方,如血府逐瘀湯,果是氣滯血瘀,用之多效。但強調氣血,將七情六淫一概抹煞,就未必得當。其方,有效者,也有不效者,未如所言之神。如說通竅活血湯可治十年、廿年紫臉印,多少服可見效,實際用之無效。
曾見有人久病惡寒,人著單,彼著夾,人著棉,彼衣裘,冬天生著火爐,猶自呼冷,此真陽虛也。可考慮用玉屏風散,加附子、姜、棗,劑量不必太重,陽氣復振,營衛和諧,或可見效。
有人三天兩頭感冒,前人稱為數數傷風,可用玉屏風散,營衛不調者合桂枝湯。辛溫峻汗,表陽愈傷,病癒不解。苦寒則傷中陽,脾胃一倒,病變蜂起。腎盂腎炎,臨床頗常見。因其尿頻尿急,蒲老常用五苓散合二妙湯,加大茴香一個,琥珀五分,以解膀胱之困,肉桂只用三、五分而不宜多。
二、調養攝生
有很多病,只宜調而不宜治。與其藥石雜投,損傷胃氣,不如不服藥。蒲老自己就有痰飲宿恙,多年來,蒲老一直不服藥,中西藥一概不服。惟注意調飲食,適寒溫而已,雖然衰弱,但又多延了一些歲月。
20世紀60年代初,蒲老在廣東從化溫泉療養,有人來訪,那人有多種慢性病,終年西藥、中藥不離口,每次吃—大把藥,而日見消瘦,飲食不思,餐後還有腹脹。蒲老說,藥石雜投,本已見弱的脾胃如何負擔得起?脾胃一倒,就不好辦了,蒲老建議他不妨減少用藥,他顧慮重重。蒲老讓他先減—點試試,果不其然,減一點,各方面的感覺反而好一點。最後他終於甩掉了終年吃藥的包袱。
希冀吃藥來健康長壽,無異於痴人說夢。治病用藥無非是借藥性之偏,來糾正機體的陰陽之偏。從古至今,未見有吃藥長壽的。
三、辨證之要
《金匱要略》論惡阻,說若有醫治逆者,到了第三個月還嘔吐不止的,則絕之。樓英說其意是摒絕醫藥,和之養之,以待胃氣來複。古人說“有病不治,常得中醫”,就是說,這樣仍不失為一箇中等水平的醫生。要是把醫生分作三等,蒲老說自己只能算中等之中。學拳三年,敢打天下;再學三年,寸步難行。孫真人也說過:學醫三年,便謂天下無可治之病。行醫三年,始信世間無可用之方。羅天益說,醫之病,病在不思。醫生所思的,就是辨證論治,而非其他。
蒲老堅信唯物論辯證法,不向機械唯物論投降,蒲老也這麼教他的學生。學生們總怕蒲老保守,不給他們秘方、驗方,蒲老說:“我沒有什麼秘方、驗方,我用的都是古人的方,要秘方、驗方,去查書嘛,我教你們的是辨證論治”。他們又說:“辨證論治,難哪!”蒲老說:“孫悟空七十二變,是他掌握了變的方法。不要偷懶,學嘛,沒有快捷法門可走的”。
有位廣東來的進修生,在門診跟蒲老抄方。有一天,病人少,她說:“蒲老,可不可以讓我給你把個脈?”蒲老說:“好”。診畢,她皺著眉頭,說:“有結代脈。”蒲老說:“是結脈?是代脈?”她想了一下,說:“是代脈”。蒲老說:“你不錯呀,能看出來。”她說:“三四動止應六七,蒲老你不會出事吧?”蒲老說:“那你就過六七天再看。”過了六七天,她再診蒲老的脈,還是那樣。蒲老說:“你看,我不是活得好好的嗎?痰濁瘀血阻滯心脈也會出現脈結代,未必就'三四動止應六七’。”眩暈,有虛有實。蒲老會診過一位梅尼埃病患者,先後採用過滋水平肝、熄風潛陽、瀉肝和胃未愈,脈滑,苔膩,蒲老認為其本屬陰虛,標為痰熱的辨證不錯,用藥則須斟酌。既挾痰熱,便當清化熱痰為主,早用滋膩,會助痰熱,清瀉肝火,亦非其治。蒲老建議改用溫膽湯加味而愈。子宮脫垂,古稱陰挺,多由勞倦氣虛不能固攝所致,蒲老常用補中益氣湯。補中,健全脾胃;益氣,增強功能。每用加鱉頭一個,炙酥入煎。
四、用藥技巧
有人說,古方中用人參的,就一定要用人參,蒲老卻說不一定。他舉了一例,仲景生於漢代,那時遼東尚未開發,故白虎加人參湯、理中湯所用人參,皆是黨參。四川的泡參,也很好,其色白中帶黃,其味甘淡,入脾肺經補氣,加之其體疏鬆,補而不壅,補氣而不留邪。若嫌力薄,可以多用點嘛。
蒲老在成都治一血崩婦女,以補氣攝血為大法,泡參用至四兩而效。泡參其價甚廉。梓潼鳳凰山的桔梗,長卿山的柴胡,也都是很好的藥。長卿山的這種柴胡,叫竹葉柴胡,色綠,用莖,北柴胡用根。
三物備急丸是仲景方。其功在攻下冷積而止腹痛。傷於生冷瓜果,積久不化,非一般消導藥可效。有人病此,求治於某老,其用藥,無非楂曲平胃之類,服二十劑無效。此病非攻不能去其積,非溫不能已其寒,蒲老用三物備急丸的大黃、乾薑,不用巴豆,改用剛阿魏而效。巴豆猛峻,不可輕用,即使用,也要注意炮製方法——去油用渣,並嚴格掌握用量。蒲老有個學生,素來用藥謹慎,一次處方開巴豆五分,患者服後即暴吐劇瀉不止,所謂“一匕誤投,覆水難收。”後來蒲老調治了許久才好。
對某些慢性疾病,蒲老推崇煮散,即把藥碾成粗末、混勻,每用五、六錢,水一盞,煮七、八分鐘,去渣,適寒溫飲之。一日一、二次,不傷胃氣,藥效出易於發揮,猶如輕舟速行也。便秘勿輕言瀉下,如肝失疏洩,用四逆散,氣機升降復常,大便自通。脾虛運化不好,蒲老用甘麥大棗湯而效。或有人以為這樣的治法神奇,其實不過“伏其所主,而先其所因而已”,何神奇之有!用藥要絲絲入扣,不多一味無謂的藥,不少一味對證的藥。
中藥絲絲入扣,不是多而雜,用藥雜亂,是初涉臨床者的通病。原因一是病機不明,用藥不能擊中要害。二是急於見功,這樣就勢必見一症用一藥,甚至用幾種藥,這就成了唐書說的“廣絡原野”。三是瞻前顧後,用—味熱藥,怕太熱,就加一味涼藥;用一味瀉藥,怕有傷,就加幾味補藥。曾有學生治一個氣喘病人不效,來找蒲老,還說是不是沒有按老師的經驗加蔥白,蒲老看他的處方,一味熱藥,一味涼藥,下面又是一味熱藥,一味涼藥。蒲老就問他,這是寒喘,還是熱喘?他不能回答,這就是病機不明,所以用藥雜亂。要是寒證,用涼藥豈非雪上加霜?用藥雜亂,就像打架的時候,你這裡一拳打出去,他那裡拉著你的手,哪裡打得中?蒲老年輕時用藥也雜,後來蒲老讀葉天士醫案,才發現葉天士的用藥真巧。古人說“博涉知病,多診識脈,屢用達藥。”說到達藥,當然還是要向仲景先生學習,他是深知藥物利弊的。不識藥,對它的利弊拿不準,用一味不行,那就多用幾味,這樣能不雜亂嗎?
病機十九條 語出《素問.至真要大論》。前人把疾病某些類同的症候,歸納於 某一病因或某一肺的範圍內,作為辨證求因依據,列為十九條,其 中屬於六淫的十三條,屬於五臟的六條。掌握這些病機,對一些比 較複雜的症狀起有執簡馭繁的作用,但它只是一種粗略的分類歸納 ,臨證必須聯絡具體病情,全面分析,才能切合實際。病機十九條 是:
一、諸風掉眩,皆屬於肝。 本條涉及的症狀為“掉眩”,病因為“風”,病位所在的臟腑是“肝”。肝屬木,木生風,肝為風髒,風氣通於肝,肝病可以生風,發生以動為特徵的證候。本條所論屬於內傷,所指乃肝病生風引發的掉眩症狀,屬於內風範疇,如:肝熱生風,肝陽化風,鬱勃生風,此為肝臟本身的病證,又腎者水髒,主水藏精,真陰所寄,陰即水也,木賴水涵,精化為血,血能養肝,若腎陰內虛,水不涵木則木燥而生風,精虛血少,血不養肝則血虛而生風,此乃病在腎而證在肝,乙癸同源,腎病及肝。常用的如辛涼化風、清熱熄風、疏肝平肝、養血柔肝、滋陰平肝,或參介類以潛,石類以鎮,或佐通絡治掉等治法,俱按上述不同的證候與病機辨證以進,肝病如此,他髒之病亦如此,推此及彼,舉一反三,細細推敲,必有所獲。掉眩也有病不在肝者,如《內經·素問》有上氣不足,頭為之苦暈,目為之眩的記載,在《金匱要略》中亦有鬱冒證的論述。治療方面,上氣不足所致眩暈,我常用黃風湯、補中益氣湯為主方,至於鬱冒證,《金匱要略》已有澤瀉湯成法。
二、諸寒收引,皆屬於腎 本節致病之因為“寒”,出現的症狀是“收引”,病在五臟之“腎”。腎主北,在天為寒,在地為水,屬陰中之陰而內藏元陽。《靈樞·本髒篇》曰:“經脈者,所以行氣血而營陰陽,濡筋骨而利關節”。《靈樞·調經論》雲:“血氣者,喜溫而惡寒,寒則泣而不流,溫則消而去之”。經脈喜溫而惡寒,血氣在經脈中,寒者泣澀,溫者通利。若腎中元陽不足,內生陰寒,不能正常地溫煦經脈,則經脈不利,氣血行泣而失其暢行。同時“正氣存內,邪不可幹”,陽氣既虛,血行不暢,區域性經脈缺少血氣的正常涵養,則寒邪乘隙襲入,寒主收引,寒邪痺阻經脈,初則關節疼痛,活動不利,久而出現經脈攣急,關節拘攣難以曲伸。按以上病機分析,本節所病之寒邪,既有陽虛之內寒,又有外寒之襲入,正虛邪客,內外合邪,虛實夾雜。如若病程冗長,除了陽氣之虛,還有氣血之損,以及久病所生之瘀,寒鬱所釀之痰,陳寒不除,痰瘀難消,寒、痰、瘀三邪互結而成痼疾,已不能單純應用溫腎祛寒為治,宜以化瘀祛痰為主,佐入溫經補虛,也許尚能減輕症狀。以上所說的證候以經脈攣急,關節曲伸不利為主症,臨床中也有因經脈攣急而出現區域性肌肉、經脈疼痛者,如常見的腓腸肌痙攣,中醫稱之為轉筋證,同樣可以應用本節原文的理論指導治療。所以讀《內經》不能死啃,必須活解,要結合臨床去思考、去理解、去引伸,否則,真所謂:盡信書,則不如無書。
三、諸氣膹(fèn)鬱,皆屬於肺 張景嶽解釋:“月賁,喘急也。鬱,痞悶也。” 肺主氣,司呼吸,主肅降,因多種不同的原因造成肅降無權,肺氣上逆,氣結胸中,則出現胸部塞悶、呼吸急促的病症,故曰其病在肺。本節描述的症狀類似以胸悶氣急為主症的喘證,若兼有咳嗽痰多則為肺脹,伴以胸痛則與胸痺相近,兼有汗出肢冷脈微即為虛喘重證。臨床所見如肺氣大虛,氣無所主,或如痰濁壅肺,氣降受阻,均可出現呼吸失常,胸悶喘息的臨床症狀,皆屬病在於肺之例。又腎為氣之根,腎主納氣,大凡腎氣大虛者肺氣亦虛,下則攝納無權,氣不歸根,上則肺氣耗散,主氣無力,以致氣浮於上,胸悶喘息,肢冷汗洩,其病在腎,由腎及肺,此為虛喘之重者。尚有病起大怒,怒者氣上,肝氣迫肺而致胸悶喘息者,其病在肝,由肝及肺,這是實喘之一。所以出現月賁鬱症狀,除了肺臟本身以外,涉及肝腎二髒,病在的臟腑不同,病因病機亦不同,還有疾病性質的屬虛屬實、屬寒屬熱的區別,治法迥異,必須詳為辨析。
四、諸溼腫滿,皆屬於脾 本節病證的症狀是“腫滿”,“腫”在全身面板,“滿”為腹內脹滿,腫者現於外而醫者可見,滿者病於內唯患者自知。引發的病因為“溼”,病在的臟腑是“脾”。脾屬太陰,為卑濫之溼土,屬陰中之至陰,性喜溫燥而惡寒溼,號稱陰土,脾居人體之中,轉運上下,又稱樞軸。但坤軸之旋運,賴陽氣之溫煦。如若脾陽內虛,一則土德不振,旋運失職,水谷精氣不能依賴脾氣散精而上歸於肺,二則土不生金,肺虛則無力行其通調水道,下輸膀胱之職能,於是水津不能四布,五經焉得並行,揆度失其常態,導致清者難升,濁者失降,水谷之溼鬱而不化,積於腹中則氣行受阻而發為脹滿,外溢面板則積於肌腠而成浮腫,這是腫滿之證生於脾病之正局。也有脾虛土不生金,肺虛衛失固密,外邪乘隙襲入,邪鬱肌腠,肺失宣達,三焦失利,水道不通,以致水溼氾濫,發為浮腫,溼乘於脾,而致脹滿,此屬《金匱要略》之風水證,其病在肺,但細究病機,脾病亦包括在內,故立方用越婢加術湯、黃芪防已湯。再者腎為水髒而內寄元陽,元陽即真陽,亦稱少火,少火生氣,脾土有賴腎陽之溫煦,腎陽不足,脾陽亦虛,旋運隨之失職,脾不制水,腎難主水,氣不化水,水溼停滯,溢於外則浮腫,鬱於內則中滿,治用《金匱要略》八味腎氣丸合春澤湯之類,如若氣為水阻,氣水互結而水腫脹滿嚴重者,治用實脾飲,此方以附子溫腎,乾薑溫脾,白朮健脾,茯苓滲溼,草果燥溼,木瓜化溼,大腹皮、木香、厚朴行氣散滿,再加一味甘草調和諸藥,以上二種,乃腫滿之證生於脾病的變局。按本條所云,水溼內停而生腫滿,雖首責脾土,實非侷限在脾。
五、諸痛癢瘡,皆屬於心 本節原文應改為“諸瘡痛癢,皆屬於心。”這樣與前面四句的文法相符。以上證候在初起時患處面板微紅而癢,疼痛尚輕,此後迅速加重,則區域性面板掀紅灼熱,疼痛日益加重,李中梓雲:“熱輕則癢,熱重則痛”。瘡瘍初起病輕,病輕則熱輕,熱輕則癢,延久病重,病重則熱熾,熱熾則痛,進而熱極化火,血受火灼,腐而成膿,此類病證屬於陽毒熱證,陰疽不在其例。我治療瘡癤癰毒初起,常用《本草從新》所載之忍冬藤酒一方,該方由忍冬藤、生草與黃酒三味藥物組成,藥味少而藥量大,符合《內經》“大方”的組方要求,方中忍冬藤用量特大為每劑五兩(舊制),加入黃酒一碗同煎,忍冬藤與黃酒二味有清熱解毒、活血通絡的功用。治療疔癰瘡癤時一般不用涼血清心之品,這也印證了本節心字的涵義所在,雖然個別疔瘡、發背重證,熱毒熾盛時也可出現邪陷血分、高熱不退、神識不清的症狀,屬於邪入營血、熱傷心神,這屬於疾病反常發展的個例。因此本節“皆屬於心”的“心”字不能死扣,必須活解。
六、諸痿喘嘔,皆屬於上。 病機十九條中“上”、“下”二條的內容與其它各條不同,只有症狀,沒有病因,只有上下的部位,未點明確切的臟腑,因此學習時的思維空間與思考的廣度更大。本節症狀為痿、喘、嘔吐,病變所在為上。上指上焦,即胸中,內藏心肺,其中的心與痿、吐二症無直接的關聯,惟有肺與痿、喘、嘔三症的關係密切,如《素問·痿論》曰:“五藏因肺熱葉焦,發為痿躄。”又痰壅於肺則病喘、飲邪迫肺亦病喘、肺氣大虛亦能病喘。再則肺主氣之降,肝氣主氣之升,一升一降,合為和平,若其人肺虛,金不平木,以致肺降不及而肝升太過,肝逆犯胃,胃氣上逆而病嘔吐與喘息,此類證候,治不在胃而在乎肺,或肺胃同治,葉香巖應用麥冬、沙參、枇杷葉、石斛、竹茹等治療噁心嘔吐的佐金平木法,臨床中應用旋覆代赭湯治療嘔吐、氣喘,俱屬此類。以上痿、喘、嘔三證發生皆系乎肺,故曰“皆屬於肺”。但臨床所見亦非盡然,舉痿證而言,按《內經·素問》太陰陽明論“四肢皆稟氣於胃,而不得至經,必因於脾乃得稟也。今脾病不能為胃行其津液,四肢不得稟水谷氣,氣日以衰,脈道不利,筋骨肌肉皆無氣以生,故不用焉。”與《素問·生氣通天論》中“因於溼,首如裹,溼熱不攘,大筋軟短,小筋弛長,軟短為拘,弛長為痿”的理論,筆者治療痿證圍繞清溼熱、理中焦、補中虛、復中運的原則展開,重點在中焦脾胃,而非本條所講的上焦肺。臨床中下肢痿軟無力的患者,表現為肺陰不足或肺腎陰虛、肝腎陰虛者也非罕見,但採用相應的清養肺陰、滋養肺腎、滋補肝腎的治法,療效明顯的不如清溼熱、理中焦、補中虛、復中運的治法。
七、諸厥固洩,皆屬於下 本節涉及的症狀有“厥”、“固”、“洩”,病變所在為“下”。“下”即“下焦”,五臟中位於下焦的有肝、腎二髒。厥,輕者四肢厥冷,重者人事不省,《素問·厥論》分厥證為寒厥與熱厥,曰:“陽氣衰於下則為寒厥,陰氣衰於下則為熱厥。”《內經》還有“腎氣虛則厥”之說,都屬於因虛至厥。陽氣指元陽,陰氣指元陰,腎氣即元氣,腎陰即元陰,皆藏於腎,為生命之根,由此可見厥證與腎密切相關,故曰“皆屬於下”,“下”即“腎”也。再如血氣奔逆之大厥,大怒血菀於上之薄厥,煩勞陽氣內張之煎厥,以上三種厥證,大怒與煩勞皆屬誘因,血氣奔逆乃引發厥證的病機,腎陰不足乃本證的主要病因。良以腎陰大虛,水不制火,肝陽暴張,風火相煽,以致血氣奔逆,升而不降,而成厥證,其病在肝,亦在乎腎,乙癸同源,肝腎同處下焦,亦符合“皆屬於下”。總之,厥證從性質講有虛寒、實熱之異,從標本論,有在腎、在肝之別,從致病的原因來說,主要在於下焦之腎。固是前後不通,洩為二陰不固。腎主二陰,前後二陰之不約或不利,與腎的關係密切,亦系“皆屬於下”之例。如常用之四神丸治五更洩瀉,半硫丸治老年虛閉,右歸丸、縮泉丸治遺尿或尿後餘瀝不盡,以及濟生腎氣丸、滋腎通關丸治小便癃閉證等,都按照其病在腎,治亦在腎的機理處理。
八、諸熱瞀瘛,皆屬於火。 本節症狀“熱”、“瞀”、“瘛”,病因為“火”。熱為發熱;瞀,河間謂昏也,如酒醉而心火熱甚,神濁昧而瞀昏;瘛,動也,惕跳動瘛。發熱昏昧與抽搐症狀同時存在,屬於火邪所致。熱者火之漸,火者熱之極,熱之與火,質本一體,程度不同而已。外感溫熱之邪,表邪內傳,陷入厥少,每每出現發熱、神昏、抽搐等危症。心藏神,主神明,中醫把屬於意識、思維、記憶等部分大腦活動功能歸屬於心,當熱病(不論傷寒、溫病)極期,發熱不退,營陰內耗,正虛邪陷,熱入營血,邪犯厥少,除高熱不退,口乾舌焦,尿少色赤以外,熱傷心神,神無所主,神志昏瞀,熱盛生風,風淫四末,四肢抽搐,甚者肢體僵直,角弓反張,歸入痙厥範疇。瞀瘛症狀多見於外感熱病的極期。一般來說,溫病初期,葉氏曰:“溫邪上受,首先犯肺,”邪在上焦肺衛,不致於出現發熱與瞀瘛並見的危重症狀。亦有例外者,如高年營陰久虛,嬰幼稚陰未充,或因所感邪熱特甚,以致發病未幾,隨即內傳,陷入心包,熱擾心神,風因熱起,此為逆傳心包之證,屬於熱病之反常傳變,證見高熱、神昏,幼兒與年老體弱者也可出現四肢抽搐。邪陷營血與逆傳心胞均屬重證,症狀有所類同,其病程的長短與營陰耗傷的程度具有明顯的區別,治療時,在祛邪與扶正的藥物的應用上,孰主孰次,孰輕孰重,迥然不同。熱病發展至熱入心包或邪陷厥少的時候,熱勢已熾,熱之極便是火,因此曰:“皆屬於火”,這也符合五氣俱從火化的道理。
九、諸禁鼓慄,如喪神守,皆屬於火。 本節症狀有“禁”、“鼓”、“慄”、“如喪神守”,病因是“火”。禁與噤通,失語,不出聲也;鼓者鼓頷,戰齒也;慄為身體抖動,即寒戰;如喪神守,即神不守舍,輕度的精神失常。一般的風熱外感與傷寒、溫病初起,其邪在衛表,不致出現上述嚴重見症,當外感熱病發病多日,高熱不退,邪熱熾盛,一則裡熱難以外達,陽鬱不伸,出現真熱假寒,寒戰、戰齒之假象,若兼見四肢厥冷,即為熱深厥深,二則熱傷心神,表現為失語及神不守舍。這樣的證候在傷寒陽明證與溫病氣分證中亦可出現,屬於表邪傳裡,裡熱熾盛的外感熱病的劇期。不爾,勢將入營劫液,直至耗血動血,昏昧狂亂,種種危象相繼迭現。本條的症狀除了寒戰、戰齒、失語、神不守舍以外,應當與上條一樣具有發熱症狀,在原文中沒有提及,屬於省略。諸熱瞀瘛與諸禁鼓慄,如喪神守二條的共同症狀都是發熱、神昏(失語),前者伴有抽搐,後者兼見寒戰、戰齒,病因都是火邪,症狀的差異,尤其後者出現了寒戰、戰齒的假象,只有透過病機分析,才能不為假象所惑,避免診斷與治療失誤,這正是“病機十九條”所體現的強調辨證的核心思想,顯示了中醫學的客觀與科學。 十、諸痙項強,皆屬於溼。 本節症狀“痙”、“項強”,病因為“溼”。痙為肢體強直,項強是頸項強直不能轉側,二者性質相同,惟有程度上的區別,以上症狀由溼邪所引發。對於本節原文,先賢頗有爭議。姑且存而不論。
十一、諸逆衝上,皆屬於火 本條涉及症狀為“逆”、“衝上”,病因是“火”。逆為上逆,應降而反升為之逆,衝上即逆上,要注意這個衝字,它含有突然與相對嚴重的意思,與中風證的中字相近,衝上者,突然而較劇的逆上也。臨床中突然出現而相對較重的逆上症狀如外風引動內風,風氣上逆,升而不降的中風;外感風熱,挾痰迫肺,肺氣上逆的咳喘,暑熱犯胃,胃氣逆上之嘔吐等。火性炎上,暴病多實,李士材曰:“陽邪急速,其病必暴。”以上病證發病驟急,證情相對較重,屬熱屬實者居多,熱之極謂之火,故曰“皆屬於火”。治療方法,亦以清熱、瀉實、降逆為法。
十二、諸腹脹大,皆屬於熱 本條症狀“腹脹腹大”,病因為“熱”。腹脹又兼腹大者,其證為臌,即現代醫學的腹水徵。按河間解釋,“陽熱氣盛,則腫脹也。”李中梓曰:“大抵陽證必熱,熱者多實。”可見本條中“皆屬於熱”的熱字不能單從字面去解釋,它含有陽證、實證與熱證的意思,但畢竟熱證與實證、陽證不同,因此把它作陽證與熱證解釋也許更為恰當。不論氣臌、水臌、血臌、蟲蠱,多屬於有餘之陽證與實證,有表現為熱證的,也有表現為寒證的。臨床中治臌脹,如柴胡疏肝加吞蘇合香丸治氣臌,實脾飲、附子理中合五苓、已椒藶黃合四苓等治水臌,調營飲加減治血臌,以及十棗湯、舟車丸之攻逐等,用藥有溫有涼、有峻有緩,以消實積除脹滿為其共同功用。
十三、諸躁狂越,皆屬於火 本節症狀是“躁”、“狂越”,病因為“火”。躁與狂越均由心神失治所致。躁者自覺煩躁不安,神志不昧,其證尚淺;狂越者,昏狂無制,或登高而歌,或棄衣而走,病已危篤。躁與狂越皆系熱擾心神,神明失治所致。臨床中常見外感熱病出現躁狂越症狀者,躁證多見於氣分無形熱盛與陽明實熱證中,為熱擾心神之輕者,表現為神情煩躁,躁動不安,有時譫語而問之能答,應用辛涼重劑以清熱,或投通腑瀉實以洩熱,熱清則神安,自然告愈。狂者多見於邪陷厥少之候,熱傷營陰,邪熱熾盛,內陷心包,神明被擾,神識昏昧,胡言譫語,甚者登高而歌,棄衣而走,或伴肢痙項強,治用清營湯加吞安宮牛黃丸之類,以挽危急。此為熱擾心神之極者,故曰“皆屬於火”。
十四、諸暴強直,皆屬於風 本節症狀“暴”、“強直”,病因為“風”。暴,形容發病之突然與病勢之危重;強直,即頸項強直,四肢僵硬,角弓反張。對於四肢強直,角弓反張症狀,在《金匱》稱為痙證,分剛痙與柔痙,剛痙由外風所致,柔痙系內風引發,剛痙屬外感,柔痙為內傷,外感之痙,起病急驟,內傷之痙,發展稍緩,但證情同樣嚴重,而且具備風的特徵。本條證候起病驟急,當屬外感所致,由外邪襲傷而驟發強直症狀者如小兒臍風(破傷風),亦包括熱病邪犯營血,病入厥少之熱極生風而致的痙搐者。“風性動”、“風者善行而速變”,正由於本證發病驟急、病情進展迅速、症狀變化多端,具有動的特徵,因此曰“皆屬於風。”但臍風傷於外風襲入,熱病中出現之強直症狀為熱極生風所引發,屬於內風範疇,二者治法迥異,不可同日而語。
十五、諸病有聲,鼓之如鼓,皆屬於熱 本節所述症狀是,在人體的某個部位,以手鼓之有聲,聲如鼓音,病因為熱。人體各部以手鼓之有聲者,唯有胸腹。中醫在診斷臌脹證時也採用以手扣腹的診法,聽其聲音,響亮如鼓聲者為無形氣滯,屬氣臌,音低而沉悶者乃有形邪積,為水臌、血臌、蠱臌之類。本節症狀為扣之有聲,聲如鼓音,系中空無物之特徵,常見於氣臌。氣臌由肝失疏洩,氣滯失運,結於腹中,引起腹脹,甚者腹大,病邪為鬱結之氣,其證為實但未必屬熱,治療方藥如柴胡疏肝合沉香蘇合丸,藥性偏於辛溫,符合“藏寒生脹滿”之經旨,故“皆屬於熱”的熱字,也不宜純作熱邪、熱證解釋,姑且存而不論。
十六、諸病胕腫,疼酸驚駭,皆屬於火。 本文提到的症狀有“胕腫”、“疼酸”、“驚駭”,病因為“火”。張景嶽《類經》把胕腫解釋為浮腫,似乎不妥。《醫經精義》把胕腫改為跗腫,跗者足跗,即足背浮腫,比較合適。臨床中出現足部浮腫,伴有痠痛,同時因此而出現驚駭不安之狀者,如丹毒(急性淋巴管炎),熱痺(急性痛風性關節炎、急性風溼性關節炎)等,這些證候除了足部區域性腫痛以外,往往兼有患處面板焮紅,撫之灼熱,由於疼痛烈劇,怕按怕碰,往往會出現驚駭不安之狀。上述證候,屬於陽證、實證,且為熱之甚者,熱之極便是火,故曰“皆屬於火。”本節原文也不能死讀,不能被胕(跗)字印定眼目,要舉一反三,不論肢體任何部位出現上述症狀者,同樣符合“皆屬於火”的病機特點,治則亦基本類同。
十七、諸轉反戾,水液渾濁,皆屬於熱。 本節症狀有“轉”、“反戾”與“水液渾濁”,病因為“熱”。轉為扭轉,反為角弓反張,戾為曲,即曲身,水液指小便。凡出現肢體扭曲,角弓反張而尿黃混濁者,由熱邪所引發。在病機十九條中論述肢體扭曲、四肢強直、角弓反張症狀者,有“諸痙項強,皆屬於溼”,“諸暴強直,皆屬於風”,與本條“諸轉反戾,水液渾濁,皆屬於熱”,涉及的病因有溼、風、熱三種。溼為陰邪,熱為陽邪,風為百病之長,三者的屬性不同而引發的症狀相同,因此本節原文中水液渾濁的現象,是反映熱邪致病的症狀特點之一,也是與由風溼二邪致病相區別的辨證要點之一。由此可見病機十九條十分強調辨證的重要,必須根據細微的症狀變化,透過辨證,才能進行正確的病機分析,進而確立恰當的治則方藥,獲取療效。有人把水液渾濁作為一個並列的症狀進行詮釋,似乎欠妥。
十八、諸病水液,澄澈清冷,皆屬於寒。 本節無具體症狀,只指出“水液澄澈清冷”,病因為“寒”。水液,泛指人體所有的排洩物,澄澈清冷即透明稀薄,與上條水液渾濁之稠厚濃濁相對照,作為鑑別證候之寒熱虛實的辨證方法。例如:痰熱咳嗽者痰稠厚,風寒咳嗽者痰稀白;癰毒的膿液稠黃,陰疽的膿液清稀;經血色淡而稀多虛寒,稠厚色深為實熱;腹瀉之大便清稀多水為虛寒,稠厚惡臭屬實熱;外感鼻塞涕出稠厚者屬風熱,涕出清稀者多風寒;小便量多清澈為寒,量少混黃屬熱;帶下清稀如水為虛寒,濃稠色黃為實熱;嘔吐物完谷不化為寒,腐濁酸臭屬熱等,都是臨證時常用的辨證依據。寒熱虛實之陰陽有別,治則方藥亦迥然不同,本條所指並非一個特定的證候,而是一種辨證的方法,病機十九條體現了辨證在中醫治療中的重要地位。
十九、諸嘔吐酸,暴注下迫,皆屬於熱。 本條症狀有“嘔”、“吐酸”、“暴注下迫”,病因為“熱”。嘔是嘔吐;吐酸即嘔酸,或曰泛酸;暴者形容起病急重;注,“一瀉如注,”形容瀉勢之甚;暴注即嚴重的急性腹瀉;下迫,肛門的窘迫症狀,如裡急後重。急性腹瀉,一瀉如注,伴有裡急後重,以及嘔吐,泛酸者,屬於實熱證,如急性胃炎、急性腸炎之類。胃統六腑,六腑以通為用,胃氣以降為順,今熱邪與宿食互結,壅積在胃,胃氣不降而反上逆,遂致嘔吐,吐酸。熱壅腸道,小腸不能受承,大腸無以化物,傳導失其常度而腹瀉,暴注下迫。凡此皆為實熱之證,故曰皆屬於熱。如三黃瀉心湯,既治胃家實熱之嘔吐、泛酸,亦可通因通用治療實熱腹瀉。
方藥中教授論病機十九條及其運用規律
張存悌
方藥中(1921~1996),我國著名中醫學家,中國中醫研究院教授,衛生部藥典委員會委員,國務院科學技術進步獎評審委員會委員,中華全國中醫學會常務理事。主要從事中醫基礎理論、辨證論治規範化、氣化學說等方面的研究,他關於中醫理論體系基本內涵的闡述,為中醫學術界首次提出。方藥中倡導的中醫辨證論治的步驟、方法和模式,對辨證論治水平的提高和規範化的確立具有重要指導價值。他對肝、腎疾病的診治研究居國內領先水平。主要著作有:《辨證論治研究七講》、《醫學三字經淺說》、《黃帝內經素問運氣七篇講解》。代表作為《醫學承啟集》。筆者1989年12月在北京國防大學的一間教室裡,親聆了著名中醫、中國中醫研究院教授方藥中的一堂演講,感到觀點鮮明,條理清晰,比喻精彩,受益匪淺。今將記錄稿整理出來公之同道。
1 病機十九條的基本精神
其一,強調了分析病機在臨床診治上的重要作用,尤其在提高療效上的關鍵作用。辨證論治絕對不是對症治療,經雲:“知標與本,用之不殆,…不知是者,不足以言診。”(引文見《素問·至真要大論》,下同)要謹守病機,務識其義。
其二,如何分析病機,提出一個十分重要的方法問題,先“定位”,亦即首先確定患者病變所在部位,如“諸風掉眩,皆屬於肝”;“諸寒收引,皆屬於腎”等即是例子。
其三,強調了“定性”問題,亦即進一步確定其證候性質,如“諸暴強直,皆屬於風”;“澄澈清冷,皆屬於寒”等即是例子,強調定位與定性要密切結合起來。
其四,明確提出了相同的臨床表現可以有不同的病機;反之,不同的臨床表現可有相同的病機。前者如“諸暴強直,皆屬於風”,“諸痙項強,皆屬於溼”,“諸熱瞀瘛,皆屬於熱”,雖然同為抽搐痙攣,卻有屬風屬溼等不同;後者如“諸轉反戾,水液渾濁,皆屬於熱”,“諸脹腹大,皆屬於熱”,“諸嘔吐酸,暴注下迫,皆屬於熱”,說明吐瀉、腹脹、轉筋等臨床表現雖不同,但在症候性質上卻同屬熱象。
其五,強調了藥物歸經理論的作用,要按經絡選藥,泛泛用藥不會有效。
其六,提出了治療原則問題,強調了“治病求本”的原則,指出“必伏其所主,而先其所因”,“必先五勝”,要找出原發病繼發病;處理好正邪關係,“微者調之”,“其次平之”,“甚者奪之”。總之,要“謹守病機,各司其屬”。
2 根據病機十九條精神,把辨證論治分為五個步驟進行
(1)定位。如何定位,有五個方法:①根據症狀出現的部位定位。如頭痛,兩額痛屬胃,巔頂痛屬肝,枕後痛屬腎。
②根據臟腑功能特點定位,如肝主疏洩、藏血、主筋、易動,凡屬上述功能失調者,如脅肋脹滿、出血、運動障礙等,均可定位在肝。
④根據病因定位,尤其發病誘因為情志因素時更要注意。曾治療一例重症肌無力病人,眼瞼下垂,吞嚥不利,四診合參,定位在脾,用補中益氣湯治癒。另有病人亦患此症,照我方自服不效。詢之,發病前曾因調工薪而生氣,是肝先病而脾後病,合用逍遙散3周治癒。
⑤根據發病時間定位。各個季節均有相應臟腑易於發病,如長夏發病,多定位於脾。一日當中12個時辰各司一個臟器,如子時屬膽,寅時屬肺等。
(2)定 性。傳統有八綱、六經、衛氣營血等定性方法,我歸納出14字定性綱領:陰、陽、氣、血、表、裡、虛、實、風、火、溼、燥、寒、毒。臨床運用似乎更具體,更明確。
(3)必先五勝。所謂“必先五勝”,即要在錯綜複雜的各種臨床表現中確定哪一個臟腑定位、哪一步疾病定性是最重要的。這裡有兩點要注意
其一,重視原發病,原發病是本,繼發病是標。“從外之內者治其外;從內之外而盛於外者,先調其內而後治其外。”比如旁邊那間屋子水龍頭髮了水,衝到我們這個教室,你怎麼辦?如果光淘教室裡的水,恐怕不行,隨淘隨漲。只有把旁邊的水龍頭關住了,這水才能治住。這水龍頭就是原發病,淹進教室的水是繼發病,前者是本,後者是標。
其二,辨識標本,分清真假寒熱。辨證論治不是對症治療,而是要總體分析,不被假象所迷惑。曾治一高燒42℃的病人,口中須含冰,清熱藥、消炎藥都無效,我診為真寒假熱,用紅參20g,附子20g,煎成200毫升冷服,一劑而安。必先五勝這一步是辨證論治中極其重要的一步,要求複雜,卻必須弄清。
(4)治病求本。要求有三點:首先,治原發病。其次,急則治標,緩則治本,在治本的基礎上治標,不如此,想治標也未必治得動。再次,識分寸。用藥要適可而止,“效不更方”要分析看,病情變化了,效也要更方。“大毒治病十去其六,常毒治病十去其七……無使過之,傷其正也。”
(5)治未病。五臟相關,一髒有病,必然涉及到其它臟器。“氣有餘,則制己所勝而侮所不勝,其不及則己所不勝侮而乘之,己所勝輕而侮之”。治本髒無效,可藉助治療它髒達到治療本髒目的。比如你找某個部門辦事,但它頂著不辦,沒法解決。你可以想法找它的上級告它,讓上級來管它;還可以找下邊的群眾鼓動一番,讓他們反過來幫你說話,這樣“三管齊下”,問題就可以解決了。以肝為例,肝所勝者為脾,所不勝者為肺,凡屬肝病,除了考慮肝本髒外,還必須首先考慮肺和脾的問題,特別是治肝不能取得進展的情況下更要考慮這一點。如曾治一高血壓病人,血壓200/140mmHg,多方治療不效,後來在平肝方中加用補中益氣湯,血壓就降下來了,這就是補肺制肝法。一般來說,治病用到第4步就可以了,特殊情況就要用到第5步。
3 體 會
在當代名醫中,方老是筆者特別仰慕的中醫大家,其理論之精深,治病之老到,均令人欽佩不已。尤其他在規範辨證論治方面提出的“定位—定性—必先五勝—治病求本—治未病”的“五步法”在統一辨證論治步驟方面所作的貢獻可謂前無古人。該方法使人在臨證時有所遵循,思路明晰,步步推進,環環相扣,直逼病機本質,可收辨證準確、施治得當之功。尤其面臨症狀多端、病機複雜之病時,此法更顯層層剝絲、化繁為簡的優越性。筆者自掌握“五步法”以來,治療一些疑難病證療效明顯提高,頗感得心應手。應該強調的是,運用“五步法”,有兩步是關鍵請引起注意:一是“必先五勝”,方老強調在錯綜複雜的證候中,一定要分清哪個臟腑、哪種病機在起主導作用,特別要弄清原發病、繼發病,治病求本就是要治原發病。如方老曾治一患,噁心嘔吐,洩瀉乏力,一派脾虛表現。前醫用了很多補脾止嘔藥不效。方老詳詢病史,發現其症始發於小便不利,繼發為噁心嘔吐等症,原發病位在腎,用補腎利尿劑治腎而嘔吐噁心自止。二是“治未病”,在治療已病臟腑不效時,要善於治療未病的“所勝髒”與“所不勝髒”,常可取得佳效。方老所舉用補中益氣湯治療高血壓收效,意在補肺以制肝,就是突出例子。此外,方老的兩個比喻十分精彩,深入而淺出,給人啟迪。尤其方老多次引用的經文“氣有餘,則制己所勝而侮所不勝;其不及,則己所不勝侮而乘之,己所勝輕而侮之”,文字有些晦澀,深奧費解,經方老“三管齊下”的比喻,就把五臟之間的克侮關係及調理未病臟腑的道理很輕鬆地講了出來,令人有茅塞頓開之感,盡顯中醫大家之功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