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月9日，第十一屆《康復·生命新知》醫學高階論壇在上海召開，來自中國科學院、中國工程院的4名院士，及來自全國的200餘位醫學專家聚首上海，針對“疫情下的非傳染性疾病”這一主題展開頭腦風暴。本次高階論壇共分為三個議題：

議題1｜撫今追昔——人類的無知與面對：似相識未顧及的非傳染性疾病

4000年前的木乃伊，已展示出心血管疾病的痕跡；醫學祖先希波克拉底描述了痛風的臨床表現及易感人群，命名了癌症，沿用至今；名畫中的類風溼關節炎，強直性脊柱炎，留下了前輩的傷痕。但是，人類的祖先無暇關注這些微不足道的非傳染性疾病，它們只摧毀個體，而長期存在的飢餓、貧窮，週期性暴發的瘟疫、戰爭，以及短命的人生，讓非傳染性疾病被忽略，且無力面對。

中世紀的黑死病、天花、梅毒、麻疹，無一不是曾將人類推向滅絕的恐懼邊緣、致家破國亡，近代的結核、霍亂、西班牙流感、脊髓灰質炎，又何曾不是將社會停擺、致群體殘疾。每每人類的背水一戰，不但艱難地延續了種系，更倒逼人類更強，先輩們發明了疫苗、消毒、公共衛生、流行病學、抗生素，人類生命因此延長，開啟了多個工業革命，讓人類真正成為了地球主宰。

從歷史上看，哪個瘟疫導致的大流行更像這次新冠病毒病？哪個發明對日後控制傳染病最有貢獻？如何看待新冠病毒病演變成世界大流行？傳染病和非傳染病的膠著共生規律是什麼？

我們的人類發展史，我們的生命發展史，最早的生命可以追溯到38億年前，38億年前再往前實際上是分子的階段，再往下就是37億年前在 Greenland（格陵蘭）的岩石上發現了細胞的跡象。生命是從哪起源的？現在的證據是說大西洋底的黑煙囪，它造成的環境正好是37攝氏度，可以形成很多我們生命的必要元素。2012年發表的一篇文章中，美國科學家在加州的一個火山口發現了RNA和DNA雜交結構，而且周圍有逆轉錄酶，RNA和DNA可以互相轉換。這一發現解釋了部分保留RNA病毒或DNA病毒顆粒的特性，還有一部分包裹上了膜，有了細胞器，最後形成了我們最原始的生命。現在它已經成為了一個主流發現。

病毒有多大？新冠病毒僅有70個奈米（nm）。病毒到底在哪裡？水裡邊，一勺海水裡有10^30次方個病毒，把噬菌體連線在一起是1億光年長，所以我們的病毒是無處不在的。艾滋病病毒（HIV）基因組達到10^16次方（3700萬攜帶者），這都是不得了的事情。所以整個地球的迴圈，病毒在維持生態系統方面起到一個很大的作用。剛才趙院士也在講，我們人體裡整合了多少病毒，我們的31個鹼基對，8%是逆轉錄病毒留下的痕跡，包括我們人類之所以能胎生，胎盤和逆轉錄病毒都有明確的證據表明它們是有關係的。所以這次新冠病毒，它是一個大病毒，3萬個鹼基，而這3萬個鹼基它的突變率是多少呢？萬分之一。我們人的突變率是多少？我們一代只有200個，所以追溯到700萬年前，我們和猩猩是兄弟，這都能解釋通。我們說它是正RNA，正RNA它走了是這條路，上面就是一個逆轉錄的，所以它只需要一個逆轉錄酶。如果它嵌入了一個逆轉錄酶，它可能會出現一些奇蹟變化。

新冠病毒和SARS是什麼關係？它和SARS的基因相差80%。80%是什麼概念？就是我們人和老鼠的差別。所以它用10年的時間進化了我們1億年，我們和老鼠1億年之前是一個祖先，共同祖先，它用10年進化了我們1億年，這麼大的一個變異程度。

我們再看它最關鍵的S蛋白，上圖中紅色部分的S蛋白中間有個叫RBD(receptor-binding domain)，它是受體結合域，決定病毒與宿主細胞表面受體的結合。Science雜誌發表的一篇文章發現，用兩代抗病毒血清，第一代加入以後，比如說是p摩爾級的，百萬分之一的濃度可以抑制住。結果後來在第二代的時候，病毒已經變異到了1萬倍的耐藥性或者抵抗性。所以在這種逼迫下，我們可以看到病毒開始抵抗抗體了。只要兩代一個氨基酸的變異，就出現了一個抗體，所以我們就要警惕了。發表在《柳葉刀》雜誌上的一篇文章公佈了4個重複感染的病人。其中一例來自厄瓜多的病人，首次感染是輕症的，因為他有抗體，IgM抗體陽性，IgG抗體陰性，結果第二次感染的時候他是症狀最重的(IgM+, IgG+)。這都是解釋不通的一些科學現象。所以出現了一個叫immunize escape，免疫逃逸的現象。

埃及第18王朝的一塊石碑，描繪的是一個腿乾癟、患有小兒麻痺症特徵的“垂足”綜合徵病人

再回過頭來看，傳染病歷史上記錄的，上圖是木乃伊隨葬的一個石碑。上面大家可以看到這是一個瘸子，他叫“drop foot”垂足綜合徵，就是我們的小兒麻痺症。所以在古埃及的時候，3500年前就出現了這樣子的傳染病。美國醫學會雜誌（JAMA）刊登過一篇文章，他們做了30多個木乃伊的CT掃描，結果發現他們在十幾歲到五十歲之間，出現了心血管的鈣化和粥樣硬化。奇怪不奇怪？所以當時這個解釋就是說能做木乃伊的都是大祭司，他們吃的東西好，跟現代人一樣。第二篇文章發表在《柳葉刀》雜誌上，把智利的窮人木乃伊和古埃及的（木乃伊）一起來比較，結果發現智利的窮人木乃伊也有心血管損害的表現，只發現了一個腫瘤，但是幾乎都有心血管的損害。所以你看我們的這種非傳染性疾病，實際上和木乃伊是伴隨在一起的。3500年前，古埃及的第一本醫學詞典（Ebers Papyrus）就描述了怎麼治哮喘，怎麼治腸炎，怎麼治腫瘤等一系列疾病。醫學鼻祖希波克拉底命名了腫瘤carcinos，就是螃蟹的意思。他還命名了痛風。

《柳葉刀》雜誌2020年9月份發表的一篇文章將現在的傳染病和非傳染病合在一起起了一個新名詞叫Syndemic。所以傳染病和非傳染病是膠著在一起的。非傳染病從幾千年前一直存在，而傳染病是週期性的存在，它可能跟貧窮、戰爭、侵犯自然環境相關。但是我們不能忽略非傳染性疾病，我們更要重視傳染性疾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