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確是腰往右側彎,頭往左側代償性彎曲,雙肩不等高。
我的第一反應是,突然發生的,應該不是器質性的脊柱側彎(骨性問題),而是功能性的,是肌肉痙攣或者脊柱的關節突關節半脫位引起的。
然後,我讓她給孩子去拍一張脊柱的全長片。她去附近的一個大型三甲醫院,拍好了發給我。片子上看果然脊柱向右側彎得厲害。但是沒有明顯的器質性椎體畸形(沒有半椎體,沒有先天性的椎體融合畸形等,見下圖)
然後師妹告訴我:這個醫生跟她說,是姿勢性的,建議佩戴一個矯形護具。她想來我這裡做一下脊柱正骨,剛好我當班。
就這樣,她帶著娃開了幾十公里的車,來到了我的診室。
孩子一進門,果然歪著身子歪著頭走路。脫下外衣,如下圖。
我簡單查了查體,雙下肢的感覺運動都是正常的,背部輕微的叩擊痛,說明沒有神經損傷,只是單純的脊柱小關節半脫位。
按照常規,略微松筋後全脊柱正骨,聽到了孩子頸胸腰椎復位的聲音,孩子也自覺很舒服。正骨後馬上可以看到孩子的背部直了很多。
複查一個脊柱全長片如下。
我很興奮,X光片顯示脊柱完全恢復正常,我也沒想到效果這麼好。師妹也很開心。為了糾正孩子的姿勢,給他配戴了一個背背佳。
我原以為事情就這麼發展下去,但是後來的事情發展真的是一波三折,是我始料未及的。
過了兩天,師妹發信息給我,說孩子脊柱又側彎了,而且還有嘔吐。我說那就再過來吧,我看看。
果然,脊柱又彎了。
再次正骨,又直了。這一次我加用了肌內效貼固定,保護肌肉和脊柱小關節。除此之外,我還教了他們最簡單安全的手法復位技巧。
又過了三天,我發信息問師妹。師妹說,孩子因為反覆嘔吐,住進新華醫院了。
我的印象中,脊柱的小關節半脫位基本不會因起消化道症狀。這個季節剛好是諾如病毒的高發期,查一下吧。
師妹說新華醫院查了胃鏡、驗了血,都正常,醫生說脊柱側彎也會引起嘔吐,經常有脊柱側彎的小孩過來輸液的。輸了一天液體不見好轉,反而加重了。醫生說想排除一下頭部的問題,建議做個頭部CT。師妹猶豫了一下,但轉念一想,排除神經系統的問題還是很重要的。而且孩子的症狀越來越重了,有點嗜睡。
沒想到這個CT一做,就發現孩子大腦里長了一個不大不小的腫瘤!!!而且剛好堵塞在腦室比較狹窄的地方,腦脊液快要流不過去了。但是孩子如果側彎一下脖子,腦脊液就可以流得通暢一點。
這時我們恍然大悟,原來脊柱側彎是代償性的側彎,原發病灶是頭部的腫瘤,因為腫瘤堵住了腦脊液的通路,孩子才會不由自主地側彎脊柱。這個時候,如果單純矯正側彎,勢必會腦脊液迴圈不暢,引起顱內壓增高症狀,出現嘔吐、頭痛等。
既然發現了根源,急診做了開顱鑽孔引流手術,很快孩子就完全康復了,不嘔吐了,脊柱也不彎了。
上學的時候,老師講過,診斷治療疾病不能停留在表象,醫生要像大偵探一樣,抽絲剝繭,排查各種可能性。既要注意區域性,也要注意有整體觀念。
當然,這需要患者家屬的充分理解和配合。
我與復旦博士研究生同學,也是本文作者李巖峰醫生合影,現在上海六院骨科工作
我覺得,每個堅持在一線的醫生,都會在這個過程中倍受折磨,又充分享受這個過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