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朋友,我現在給大家介紹一下我們中國古代是怎麼抗擊疫邪的。因為疫病自古以來就有,也可以說有了人類就有疫病。我們中國見於文字記載最早的疫病這個名詞是什麼時候?應該說甲骨文裡面就提到了,它叫疾年,疾病的疾,疾年,那可想而知疾年就是疾病多發的年份。那什麼情況下,疾病那麼多呢?應該是有傳染性的疾病,可以說這是最早關於疫病記載,它雖然不叫疫病,但是說的是疫病。
明代以前古籍中關於疫病的記載
在周代的文獻裡面就有記載,就提到了疫這個名詞。這個疫當什麼講?在東漢許慎的《說文解字》裡面,他說“疫,民皆疾也”。也就是說,疫就是老百姓很多人都得的疾病,它具有傳染性。
在古代,非中醫文獻裡面,就是說,一些古代其它的文獻裡面記載疫病的內容也不少。最早的醫學文獻《黃帝內經》裡面就提到了疫,特別是在《素問·六元正紀大論》裡面,提的內容比較多,就提到了疫病,而且提到它的傳染性。
關於疫病的治療,應該說最早見於東漢末年張仲景的《傷寒論》,它關於疫病有記載,而且有方有法有治療。《傷寒論》的“傷寒例”裡面提到:“從春分以後,至秋分節前,天有暴寒者”,就是天氣特別冷,突然很冷,“皆為時行寒疫也”。這裡面就提出了寒疫這個名詞,“其病與溫及暑病相似”,就是寒疫和溫病、暑病它有相似點,都有發熱。這裡面就提到了寒疫,和溫疫,和暑疫這些名詞。
張仲景的《傷寒論》在他自己寫的序裡面他說:
“餘宗族素多,向餘二百。建安紀年以來,猶未十稔,其死亡者,三分有二,傷寒十居其七。”
這段話說的什麼意思呢?說張仲景的家族有200多口人,是個大家族。從漢獻帝建安年起,不到10年的時間死亡了2/3, 在這2/3的人裡面傷寒佔了7/10,也就是說,200口人有100人死於傷寒。他所說的這個傷寒,那也就是包括受寒以後得的其它的病,其中應該說主要是指寒疫,主要具有傳染性,要不然他不會10年之間死那麼多人。那說明這個寒病它不是一般的寒證,應該是寒疫,死亡的人數非常多,具有傳染性。
張仲景在《傷寒論》裡面有很多方子都是能夠治療疫病的,比如說,我們這次新冠肺炎,用麻杏甘石湯、用白虎湯、用小柴胡湯、用麻黃附子細辛湯、半夏瀉心湯,這些個在臨床抗疫一線都用到了,那都是來自於《傷寒論》的。它們都對寒疫有治療作用。
張仲景以後,晉代葛洪的《肘後備急方》簡稱叫《肘後方》,《肘後方》裡面也提到“傷寒、時行、溫疫”,提到這三個名詞,他說這三種病是同一種病,就說原本都是一樣,也就是說,他們都有傳染性,雖然臨床表現不完全相同,季節不完全相同,但是它們都有相同點,都具有傳染性。
再以後到唐代,孫思邈的《千金方》,王燾的《外臺祕要》裡面也都有關於疫病的治療和預防的方法,也都有很多的方劑。也就是說,在唐朝以前,我們中醫學就對疫病有了比較深刻的認識。
明清時代的疫病論著
01
《溫疫論》
唐以後到宋代、元代,歷代的文獻對疫病都有記載,最突出的是明末。到了明末的吳又可寫了一本書叫《溫疫論》,他說“崇禎辛巳年”(也就是1641年),公元1641年鬧了一場大溫疫,這場溫疫多大的面積呢?他說“浙省、兩直、山東”,也就是說,浙江,兩直指南直隸省是江蘇、北直隸省是河北,中間還夾有山東,也就是東南沿海,從浙江、江蘇、山東到河北,整個一條線涉及到4個省,鬧了一場大的溫疫。在這場溫疫裡面,吳又可通過治療,他總結了一套治療的方法。了解了它全面的方法,也就是這個病是怎麼來的,怎麼傳染的,從哪兒進入人體的?他說是從呼吸道,口、鼻而入,提出來從呼吸道進入人體。到哪兒?病位是在膜原。而且他創立了“達原散”,也叫“達原飲”。因為這個《溫疫論》的版本非常多,就在清朝就有40多種版本,各版本寫法不完全一樣,有的詞不完全一樣,但內容是一樣的,“達原飲”也有的叫“達原散”,這次的新冠肺炎也用到了。他這本書寫的非常好,非常的完整,系統的論述了一個疫病。但是他這本書講的是一個病,根據他這個書所記載的內容,傳染的情況以及他的治療,我覺得是一場重型流感,是大流感,傳播的非常厲害。
今天我們認識到這個新冠肺炎是新型的冠狀病毒,那個時候吳又可時代沒有顯微鏡他看不到,但是他已經認識到它傳染性非常強。傳染到四個省,而且把症狀描述的非常清楚。這個疫的特點,“民皆疾也”,就是說它具有傳染性,《內經》裡面說:“五疫之至,皆相染易,無問大小,病狀相似。”什麼意思呢?就是說,疫病來了以後,不管老人、小孩,得了這個病,表現基本上都相似,它有傳染性。同時吳又可又提出來這個傳染性的問題,它有的是雞病鴨不病,牛病羊不病,互相之間不傳,但是也有的混合傳染,同時還可以出現人畜共患,人也得病,動物也得病,動物可以傳染人。像這次新冠肺炎,可能就和動物傳人有關。所以說,吳又可應該是一個非常偉大的醫學家,非常偉大的疫病學家,他看得非常清楚,溫疫來了以後“無問大小,病狀相似”,傳染性非常強,而且是從呼吸道傳染,而且它提出來,“溫疫之為病,非風、非寒、非暑、非溼,乃天地間別有一種異氣所感”。他說天地間有那麼一種特殊的致病因素,他把它叫做戾氣,暴戾的戾,也叫做癘氣,就是疫癘的癘,也叫做異氣。這種疫癘之氣傳染人是非常強烈的,他那時候交通不發達,他知道傳染了四個省,其實不見得。按現在來說不見得有四個省,因為現在有火車、有飛機,人坐上飛機可以跑遍全世界,那個時候交通不發達,頂多牛車、騎馬,跑的非常慢。所以他能夠觀察到四個省,已經相當不容易了。實際上我覺得他不見得限於四個省。所以說,它是一本不僅是我們中國醫學史上,而且在世界醫學史上也是一部非常成功的、非常優秀的第一部傳染病著作。對後世有很大指導意義,但它講的是一種病。
02
清代溫病四大家的貢獻
明清兩代傳染病非常多。據歷史資料不完全統計,明清兩代一共500多年吧,傳染病平均每4年大流行一次,就是每4年一次大流行,那死亡率是非常高的。從吳又可《溫疫論》問世之後,明清時代,中醫學關於疫病的認識是越來越深刻,治療的方法也越來越豐富,治療的經驗也越來越普及。在這裡面最突出的醫學家比如說葉天士、薛生白、吳鞠通、王孟英,叫“葉、薛、吳、王”,清朝的四大家,這四大家他們從不同的角度,對溫病、疫病進行了論述,創立了新的辨證體系。
張仲景的《傷寒論》講六經辨證,是針對寒疫的,他把這個寒疫的發展分成六個階段。太陽病、陽明病、少陽病、太陰病、少陰病、厥陰病,分這麼六個階段,對它進行了辨證論治。他主要是用辛溫藥,用辛溫解表的方法。因為外感寒邪,寒邪非溫不散,寒者熱之嘛,用溫藥。
到明清階段,溫病的治療,那就不用辛溫的了,要用辛涼,要用涼藥,這是一大發展。葉天士的衛氣營血辨證講的什麼內容?他把溫病的發展分成4個階段,衛分證、氣分證、營分證、血分證。
什麼叫衛分證啊?衛分證實際上就是表證。也就是外感邪氣侵犯人體,先侵犯體表,影響到人體保衛功能,也就是現在所說的免疫功能。影響到人體的免疫能力,導致疾病的發生,首先是衛分證,也就是表證。當然了,溫病是外感熱邪造成的,風熱邪氣侵襲體表,導致體表的保衛功能失常,人就發病了。出現發熱、惡寒這些症狀,這就叫做衛分證。如果第一道防線衛分的邪氣不解,邪氣就要深入了。就像打仗一樣,敵人打到國境線,如果國境線沒有封鎖住,那麼他就深入裡面去了,就深入到體內。
第二步就是到氣分,什麼叫氣分?氣分就是臟腑功能失常階段。由於體表的保衛功能失常,再往裡深入就深入到臟腑,導致臟腑的功能失常。主要是臟腑功能亢奮,出現高熱,這就叫氣分證。正邪相爭,邪氣一來,人體的正氣就要和他鬥爭,人體的功能就亢奮,這就是氣分證的表現,所以氣分證以實證為多。當然,氣分也有虛證,高熱之後突然的出現了虛脫,那是屬於氣分的虛證,那是少數,大多數是氣分的高熱證。
如果氣分臟腑功能亢奮,再繼續深入發展,邪氣就要深入血脈,邪氣深入血脈之後,第一步先消耗血中的津液,血中的津液受損,出現一系列陰虛裡熱的表現。當然,還是外感邪氣造成的,那就叫營分證。如果再進一步的發展,就導致耗血動血,也就是說,導致出血,或者是肝血腎精大量的損傷,就出現了血分證。所以,衛氣營血辨證是把外感溫熱邪氣侵犯人體分成四個階段,衛分、氣分、營分、血分,有四個階段,它們的表現不同,所以治法也不同,都有相應的方劑。
葉天士之後的吳鞠通又寫了一本《溫病條辨》。《溫病條辨》這本書很有名,它是根據葉天士的溫病理論,同時又把葉天士《臨證指南醫案》裡面非常有效的臨床方劑加以總結,加上他自己的體會寫的這麼一本書叫做《溫病條辨》。他提出來三焦辨證,什麼叫三焦辨證?把人體分成上、中、下三個部位。上焦是心、肺,中焦是脾、胃,下焦是肝、腎,當然下焦也包括膀胱。整個把人體分成三大塊,也就是定位診斷。他把它分成三部分,上焦的病就是心、肺的病,中焦的病就是脾、胃的病,下焦的病就是肝、腎的病。
根據熱邪侵犯人體,先上後下,從上往下發展,這叫順傳,把它分成這麼三個部位,也可以說是三個階段。但是三焦有定位功能,它分階段分的不那麼清,所以在《溫病條辨》裡面,它把三焦辨證和衛氣營血結合起來用,用三焦辨證來定位,用衛氣營血辨證來劃分階段。這樣,這個病,你看定性它是外感熱邪,定位是上、中、下三焦,階段是衛、氣、營、血,這個診斷就非常明確了。就從大範圍到小範圍,一步一步的步步為營,把這個病給你確定到某個部位,針對這個部位來進行治療。他提出來“治上焦如羽,非輕不舉;治中焦如衡,非平不安;治下焦如權,非重不沉。”什麼意思?上焦的病要用輕揚的,像羽毛一樣非常輕的藥,才能夠透邪外出,因為上焦在表,容易透邪外出。中焦保持脾胃的升降平衡,“非平不安”,就像那秤桿一樣,你這個秤盤上擱上一斤,你那稱杆就得擱在那一斤上,你如果不擱,它就不平衡了。所以要保持脾胃的升降平衡,祛除邪氣,恢復人體脾胃動態平衡。“治下焦如權”,下焦如果肝腎陰虛,就容易出現動風。所以,他就比喻好像秤砣一樣,就像天平的砝碼一樣,用重鎮的藥,有重鎮潛陽作用,這樣就能夠息風。
所以說,葉天士和吳鞠通對溫病學的貢獻非常大。從葉天士提出來衛氣營血辨證,就創立了溫病學派。吳鞠通又豐富的葉天士理論,對後世影響非常大。所以我們後世治療溫病,治療疫病,基本上按照張仲景、葉天士、吳鞠通,這幾位大家的思路。寒疫就用六經辨證,溫疫就用衛氣營血、三焦辨證。其中寒疫可以夾溼,熱疫可以夾溼。溫疫可以夾溼,那是溼熱疫,寒疫可以夾溼,那是寒溼疫。
近年來大家好像一說傳染病,大多都說是溫疫。這個叫法不確切,應該說,疫病有寒疫,有溫疫,有寒溼疫,也有溼熱疫,表現是多種多樣的。寒溼疫,你就得按照《傷寒論》的治法;溼熱疫,你就得按照溫病的治法。所以我們在臨床上不要拘泥寒還是熱,寒也有,熱也有,不要拘泥一法。
傳承精華、守正創新
總而言之,我們歷代的先賢,我們的前輩,對疫病的觀察是非常詳細的。他們在臨床中總結的經驗,從疫病過去之後就進行總結,寫出了很多的著作,不光是一本《溫疫論》,尤其明、清時代,關於疫病記載的書籍是非常之多,但是大多數都是專病專書。比如說《溫疫論》,它就記載了一個病,我看它就是個流感,也可能是有什麼病毒,但是吳又可沒看見,所以他就把它叫做疫病,他說那是溼熱疫。後來關於鼠疫,清代末年關於鼠疫的書也很多。還有猩紅熱,中醫叫作爛喉痧,寫這類書也不少。就是說,那時候人們針對一場疫病,就做一次總結,所以我們中華民族是一個非常勤勞、非常優秀的民族。我們鬧一場溫疫就進行一場的總結,總結之後傳給後人,給我們留下了寶貴財富。應該說,我們中華民族是非常先進的,中醫學到現在,也應該說保持常勝不敗。就這次的疫病,實際上西醫沒有什麼辦法,具體治療藥物應該說沒有,沒有抗病毒藥。可是我們中醫沒有抗病毒這一說法,有人說中醫現在沒有確切的抗病毒的藥物,其實我們中醫就沒有病毒這一說,我們是把它叫做疫。是辨證論治,有這個證候我們就這麼治療,不存在抗病毒藥物的問題,所以拿著抗病毒來衡量中醫那是錯誤的。
我們中醫講辨證論治,因時、因地、因人,不同地區,不同的時間,不同的季節,不同的人,得了病,治法就不一樣。總的來說,疫病具有傳染性,“無問大小,病狀相似”,應該有統一的治法。但是根據個人體質不一樣,又有所變化。同一個人,不同的階段,比如說第1天用什麼藥?第3天用什麼藥?第5天用什麼藥?那個方子一般來說就一兩天一換,所以治療非常的靈活。因為它靈活,所以中藥用了幾千年,不存在抗藥性的問題,病來了我們就能上,戰就能勝。我們中國古代給我們留下這些寶貴遺產,作為我們這些子孫後代來講,應該非常好的繼承。中藥對抗疫來講,從古代的時候就做出了很大的貢獻,在今天也是同樣做出了巨大的貢獻。我們祖國醫學給我們留下的寶貴遺產,造福了子孫後代,而且我們把中醫學傳下去,我們繼續給我們子孫後代造福。這,我覺得應該是我們中醫人今後應該努力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