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也吃蝙蝠,一是做藥用,二是道家的服食,都是晒乾、陰乾或者炙幹用,從沒有把蝙蝠視作野味端上餐桌。時移世易,不要以上帝視角去評判古人,這是有本質差別的。前文講藥用,今日閒聊——傳說中延年益壽的“白蝙蝠”。
服食蝙蝠延年益壽,出於道家。不過道家吃的蝙蝠不是最常見的灰蝙蝠,而是稀有的白蝙蝠。
白蝙蝠,是蝙蝠中的長壽者。據說,頭白的蝙蝠百餘歲,周身羽都白的是千歲之物,十分難得,有“仙鼠”“肉芝”的美名。
千歲蝙蝠,色白如雪,集則倒懸,腦重故也。此二物得而陰乾末服之,令人壽四萬歲。
——晉·葛洪《抱朴子》
荊州清溪,秀壁諸山,山洞往往有乳窟,窟中多玉泉交流,中有白蝙蝠,大如鴉。按仙經雲,蝙蝠一名仙鼠,千歲之後體白如銀,棲即倒懸,蓋飲乳水而長生也。
——南朝·樑任昉《述異記》
百年、千歲的白蝙蝠是真的嗎?令人壽四萬歲,確實誇張。不過對道家來說“長生不老”“延年神仙”是追求,“壽四萬歲”這一類的詞彙也就不必糾結了。李時珍作了四字評價:“方士誑言。”
不過在早期,醫家受道家影響很深,像陶弘景、蘇恭等醫家也沿用白蝙蝠延年的說法。
弘景曰:伏翼非白色倒懸者,不可服。
恭曰:伏翼即仙鼠也,在山孔中食諸乳石精汁,皆千歲,純白如雪,頭上有冠,大如鳩、鵲。陰乾服之,令人肥健長生,壽千歲;其大如鶉,未白者已百歲,而並倒懸,其腦重也。其屎皆白色,入藥當用此屎。
——《本草綱目·禽部第四十八卷·禽之二·伏翼》
白蝙蝠一直存在於傳說裡,誰見過都不好說。宋代蘇頌,說“白而大者蓋稀”;李時珍也沒見白蝙蝠,猜測或許是生於乳穴者,而不是活了千百歲的蝙蝠,服蝙蝠令人長壽之說,更不足信。對於傳通道家之說的醫家,李時珍評價二字:“迂矣”。不僅如此,他還認為蝙蝠不能益人,反能瀉人。李時珍引用了李石《續博物志》的兩則案例,來證明自己的觀點:
唐·陳子真得白蝙蝠大如鴉,服之,一夕大洩而死。
又宋·劉亮得白蝙蝠、白蟾蜍合仙丹,服之立死。
實際上,《續博物志》是文言筆記小說集,所言不一定可信。因為它另外又說了“丹水石穴蝙蝠,百歲者倒懸,得而服之,使人神仙”之類的矛盾話語。不過,李時珍的證據可不止小說裡講的這兩個案例,他說“觀後治金瘡方,皆致下利,其毒可知”。這說的是《劉涓子鬼遺方》所載:
金瘡出血不止,成內漏:用蝙蝠二枚,燒末。水服方寸匕,當下水而血消也。
無論是延年益壽,還是《本經》講“久服喜樂無憂”,都是受道家的影響。
現代人都知道,蝙蝠的壽命最多不過30、40餘年而已。其實,古代醫家也是知道的。清·陳士鐸——一個神神祕祕的又很有本事的醫家,認為蝙蝠,白者第一,可遇不可求;紅者次之,雖難得,但粵西有;灰色者常見,但不可用。他說:
彼灰色者,不過數十年之物耳,何可合藥!……夫伏翼得至陰之氣,活數百年而不死,其常也。凡物長年者,皆服之延齡,如鹿龜之類非耶,何獨於伏翼疑之。況伏翼至羽毛皆白,自是千歲之物,配以藥物,自可難老,此理之所必然也。
——《本草新編·卷之五(羽集)·伏翼(夜明砂)》
陳士鐸也說了,白蝙蝠可以延年是我的老師傳給我的自服之方,我自己相信,“不必人之盡信”。
傳說歸傳說,誇張歸誇張,但我個人不敢輕易去否定它的存在。因為“說什麼是可能的時候,差不多總是對的;但當說什麼是不可能的時候,差不多總是錯的”。蝙蝠最常能活三四十年是人類知道的,那些不知道的呢?大千世界,我們還是太渺小。
說來說去,長壽白蝙蝠還是個迷。
我們且不論有沒有長壽的白蝙蝠,單說普通灰蝙蝠,它的壽命相對來講也是較長的。因為動物的壽命大都和體型大小相關,以蝙蝠相對較小的體型,它數十年的壽命確實算的上長壽了;另外據國外科學家研究,有四種蝙蝠進化出了“極度長壽”的特徵,它們的壽命可以比其它蝙蝠至少長4倍。
由此來看,看似無稽之談的言論,也有著合理因素。
另外,因為蝙蝠長於夜視,“伏翼目及膽,術家用為洞視法”(陶弘景)。遠不及醫家明目、治昏盲來的實在。
生活在熱帶雨林裡的宏都拉斯白蝙蝠,是因為品種的問題,與古人所言白蝙蝠無關。它不是“老”白而是天然白。再看長相,這宏都拉斯白蝙蝠象會飛的“豬”,而我們熟悉的蝙蝠是會飛的“鼠”。生存環境、生活習性……也大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