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這個世界上更沒有血栓性疾病……
血小板,是友軍還是敵軍?村裡有那麼一群小青年,平日裡習武論劍、鍛鍊身體,有耍大刀的,有打靶的,還有練胸口碎大石的。平安無事時,一天天也就這麼混著過,一旦村子裡有個風吹草動,這幫小青年就忙活起來了:有壞人進村了,他們一擁而上給幹掉;村子裡有紅白喜事,他們搶著去抬轎子吹嗩吶;村子裡的灌溉渠潰壩了,他們會捨生取義,用自己的身軀堵住潰口。
就當這個村,是人體的某個組織,血液中的各種白細胞、以及個頭小小的血小板,就是村子裡的那群小青年。白細胞負責構建起血液中的防禦系統,清除身體中衰老的細胞;血小板的首要任務,則是在血管出現破潰的時候,參與凝血的過程,形成凝血塊,封堵出血口。
一個血小板的一生,通常是沉默的一生:平均壽命一週,從出生到最後在脾臟裡走向終點,啥也沒幹,就這麼靜悄悄地來,靜悄悄地去。
一個血小板的一生,要麼一事無成,要麼轟轟烈烈,沒有中間狀態。它們一旦被啟用,就會衝著血液凝固去,同時把自己化成凝血塊的一部分,結束自己生命的同時完成自己的使命。
按理說,血小板這種剛烈的行為,在血管內不會發生。這是因為血管內的血小板通常處於非活化狀態,不會觸發凝血程序。
咱就當做此時的血小板,都睡著了吧。
“喚醒”血小板的方法有很多。遇見破損的血管內皮,或是遇見身體內沒有出現過的異物,甚至是血流的速度出現了遲緩,都會啟用血小板。
例如破損的血管內皮,那就像是烏雲中突然出現一道裂縫,透進來的陽光會刺醒沉睡的血小板:“什麼情況,是不是血管破了?起來!兄弟們快起來!獻身的時刻,到了!”
血小板們就這樣手牽著手,走向了一去不復返的凝血之路。
為什麼要用藥物來“抗”血小板?問題是,血管內皮出現破損,並不等於血管破了,有可能只是因為高血壓對血管壁造成的傷害,或是高血脂、高血糖造成的血管內壁的區域性損傷。同樣的道理。發現異物,不一定是刀槍刺進了血管,也可能是放置的心臟支架;血液流動出現停滯,不一定是血液流到了體外,也有可能是房顫時血液在左心耳裡打轉。
高血壓、高血脂、心臟支架、房顫……理論上來說,這些疾病都會喚醒沉睡的血小板,此時的血小板,已經不再是那些英雄般的血小板,而是會召喚出血栓、行為危險的血小板。
必須提防血小板的活化與聚集,防止血管內血栓的出現!
抗血小板類藥物,可以讓這些活躍起來的血小板偃旗息鼓,不再那麼暴躁易怒,再次安下心來,或是等待召喚,或是悄然耗完一生。
氯吡格雷:論抗血小板,我是專業的目前應用應用較為廣泛的抗血小板藥物,包括有阿司匹林、氫氯吡格雷和替格瑞洛等,其中氯吡格雷屬於噻吩吡啶類拮抗劑,替格瑞洛屬於非噻吩吡啶類P2Y12受體拮抗劑。
氯吡格雷抗血小板的主要機制,秘密就藏在那個晦澀難懂的“P2Y12受體”上。
P2Y12受體,又名為血小板糖蛋白受體,是安裝在血小板細胞膜上的通訊天線,平日裡血小板處於“睡著了”狀態時會隱藏起來,形成類似“無線電靜默”的狀態,血小板與血小板之間並沒有聯絡,大家都在血管裡游來游去互不干涉。
當有那麼幾個血小板被啟用時,這幾個血小板就會立即發出警報,釋放出高密度顆粒內的二磷酸腺苷(以下簡稱ADP),這ADP就像是活化血小板撒的一大把胡椒粉,周圍沉睡中的血小板們一看周圍氣氛不對勁,紛紛支稜起了P2Y12受體。
亮出了P2Y12受體,這就建立起了戰時通訊系統,更多血小板被啟用,更多ADP被釋放,血液中的纖維蛋白原也會前來與P2Y12相結合,凝血瀑布開啟,凝血過程啟動。
看得出來,P2Y12受體很關鍵。氯吡格雷的作用,就是抑制住P2Y12受體的功能。這就相當於血小板剛登陸網路,打算和小夥伴們痛痛快快地開啟團戰,那邊氯吡格雷過來了,一把就把網線給拔了下去,本來滿格的訊號,立即掉了線。
ADP無計可施,血小板們相互之間失去了聯絡,觸發凝血的想法,就此被扼殺在了“攢局”階段。
抑制住了P2Y12受體,就抑制住了血小板的啟用,也就抑制了後續的血小板聚集,最終抑制血管內血栓的出現。不得不說,氯吡格雷抗血小板,的確是專業的。
關於氯吡格雷的幾點小知識,瞭解一下氯吡格雷並不是第一款P2Y12受體抑制劑,第一款上市的P2Y12受體是噻氯匹定,由於存在中性粒細胞減少、腹瀉等不良反應,更重要的是有了強大的氯吡格雷,噻氯匹定退出了歷史舞臺。
起抗血小板作用的,並不是氯吡格雷本身,而是氯吡格雷在體內的代謝物,因此,氯吡格雷是一種提前體藥物。由於代謝受到肝臟細胞色素P450酶系統的影響,氯吡格雷與某些藥物合用時,可能會相互影響療效。
氯吡格雷對P2Y12受體的抑制作用是不可逆的,也就是說,某血小板遇見了氯吡格雷,那該血小板直至消亡,都不再具備凝血的功能。想要血液中血小板整體恢復到原來的狀態,需等體內的血小板全部“換一遍”。前面說過,血小板的壽命約為一週,因此,氯吡格雷停藥後一週,其對血小板功能的影響才能全部消除。
凝血與出血,是一對矛與盾。氯吡格雷等抗血小板藥物,有抗凝血、抗血栓的作用,同時也會增加潛在的出血風險。因此,如何平衡這對矛盾,頗有講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