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四五臺麻醉,十餘載的連軸轉,真的有點麻木了。甚至有時,會以為這只是一個工作。
有的人說,醫治病人怎麼能和普通工作相比呢?
但我要說的是,當你每天幾乎重複一樣的工作時、每天大部分時間只能聽著監護儀“滴滴”的聲音的時候,那種倦怠感可能遠超過高速公路長途開車。唯一的精神支撐,可能就是患者隨時都有可能發生的風險。為了保障患者生命安全,每天都在堅持。直至下班,癱軟在椅子上、不想回家。末了,還得拖著沉重的雙腿、趁著夜色還沒黑回家。
然而有一天,患者的一句話,像利劍一樣刺痛了我,讓我不得不重新審視自己的工作:那天,我負責的是一個35歲女性胃癌患者的麻醉。由於這類患者術後通常都需要進行靜脈營養治療,因此建立較粗大的靜脈通路是必要的。另外,由於這類手術是典型的大手術,術中很有可能發生大量失血的情況,因此建立高效、通暢的靜脈通路也成為必須。因此,作為麻醉科主要技術之一的深靜脈穿刺必須要隆重登場。
患者進入術間以後,我和護士以及外科醫生一起核對了患者的資訊。之後,將各種監測連線連線到患者身上。隱約之間,覺得患者心率似乎有點快。但哪個患者不緊張呢?也就沒太在意。
一切就緒後,我開始進行深靜脈穿刺的準備。這樣的合作,護士也是很喜歡的。我進行深靜脈穿刺,護士就不用再打點滴了。即節省時間、也省事了很多。
我選擇的位置是頸部中心靜脈,這個位置不宜感染、相對好護理。穿刺之前,要把患者的頭偏向一側,穿刺位置的肩膀下方要墊一個小墊子。這樣一來,靜脈暴露更充分;緊繃的靜脈更容易穿刺。
然而,就在我開啟深靜脈穿刺包的時候,她突然轉過頭,低聲說:醫生,你可以在我睡著之後再操作嗎?說話的時候,我明顯看到她的眼圈是溼潤的。看到這一幕,我愣住了。一時之間,我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或者命令她轉過頭去。曾經多少次,同樣的才場景,我似乎都在命令患者轉過頭去。之後,就蓋上了洞巾。隨著操作的進行,也就不再理會洞巾下方患者的感受。
也許,術前訪視的時候,是她的不甘心和對生命的不捨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是啊,才30多歲,原本不到得癌症的年齡,但她卻不幸被選中。術前簽字中,我只能避重就輕地和她溝通麻醉方式、相應的意外以及併發症。
幾秒鐘後,我回答她:好地,睡著之後再操作。於是,我讓護士幫忙打了一組細留置針。
利用這個細留置針,我完成了氣管內插管等全麻操作。之後,我把她的頭偏向一側,開始進行深靜脈穿刺。
全麻之後進行深靜脈穿刺,難度可能會略大一點。因為少了有張力的胸鎖乳突肌的定位,動脈以及骨性解剖標誌成了僅有的穿刺標誌。不過有一點好處是,全麻之後不再需要患者配合了,也不再擔心她們因緊張或疼痛而意外體動造成穿刺失敗或者引發併發症了。回想之前那麼多患者的操作,可能是自己操作的臺熟練了,似乎忽略的患者的感受。因為太熟練、操作很快就結束了,可能真的不需要在意她們的感受。
然而沉思下來,對我們而言,可能這更多的算作是工作,可對她們而言,這是關乎她們健康、甚至生命的。因此,我覺得無論工作再忙或者時間再少,也要給患者多一點關心,讓醫療顯得不那麼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