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症監護室,普通人談之色變的地方,對於無數個與之打過交道的家庭來說,重症監護室的大門就像一個怪獸的嘴巴,吞噬著親人的生命,吞噬著一個家庭的幸福和未來。
雖然上班時間不長,但是重症監護室大年三十、初一的班我都值過。這個時候還留在醫院的病人,毋庸置疑都是病情極其危重的。患者在裡面性命垂危,家屬在外面悽悽惶惶,哪裡還有一點過年的心情。今年我值守了大年初一的班,留在科室的幾個患者也都是非常的危重,六個患者當中也有四個是需要用呼吸機的,還有三個要進行血液透析治療。病情到了這種程度,不管外面如何日月變幻,也只能在這種有多重高階生命支援一儀器的病房裡面渡過了。
這一天,如果新收的患者,一定都是病情極其危重的。我值班收治到的也不例外。急診科打電話說是一個消化道穿孔的老太太,本身有卵巢惡性腫瘤,已經三年了,全身多發轉移。平時因為腫瘤的原因,老太太一直都在吃止痛藥,所以穿孔引發的腹痛並不明顯。所以等到老太太腹痛難忍,來到急診科的時候,穿孔已經非常嚴重,腹膜炎的症狀非常明顯,而且合併感染性休克。急診請了胃腸外科看,胃腸外科建議手術治療,家屬想要保守治療,這種外科症狀非常明顯的疾病,是沒有辦法保守治療的,所謂的保守治療和放棄治療基本上是一個意思。後面多方溝通之後,家屬同意手術,但是因為休克時間長,老太太在手術檯上血壓就不好了,已經沒有手術機會了。
後面患者就直接推到監護室來了,剛到監護室門口,還沒來得及過床,患者就發生了心搏驟停,這是一入科就進行了一場驚心動魄的搶救,好在大概五分鐘的時間,在我們的積極搶救下,患者就恢復了自主心跳。
但是病情依然是很危重,此時手術的機會也很渺茫,再次和家屬溝通,家屬思考再三,決定放棄治療。
這是發生在凌晨三點到凌晨五點的事情,生生死死,作為一名重症醫生,已經看的太多。
關於生死的教育,我認為我們國家的這一方面是有所欠缺的。醫療上的很多糾紛,源於我們不能理性的接受死亡。很多時候,疾病到了一定階段,花費鉅額的醫療費用,只是延長無意義生存的時間,這在重症監護室非常常見。但是我們不能理性的面對死亡,似乎一個家庭不為重病的親人拼盡最後一份努力就會心有不甘。他們不會輕信醫生那些非常有科學根據的判斷,認為醫生都是因為想要收取更多的醫療費用在恐嚇他們,如果花了錢而疾病沒有得到更好的救治,最終走向人財兩空的結局,則會很容易就引來醫療糾紛。
所有進入重症監護室的患者,我們第一個要給家屬溝通的就是疾病的可能預後,以及這個過程中可能會發生的各種情況。家屬這個時候除了調整意外發生帶來的情緒打擊,更多的時候需要認真思考醫生的評估,綜合家庭的情況來預估後續能夠承擔的治療程度。最遺憾的事情是有的患者,前面階段都支撐過來了,後面病情有所轉機而因為費用問題放棄的。
醫療技術的飛速發展,決定了以後必然會有越來越多的人性倫理問題,作為醫生,也許除了技術之外,需要學習更多關於生存價值和生命意義的東西,才能在日常工作中幫助重症患者家屬做出更為理性的選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