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一值班，十幾個人流和胃腸鏡等著我。於是，每一臺麻醉都要精打細算。如果有一個耽誤一點時間，中午就有可能吃不上飯。因此，我一邊做麻醉、一邊讓護士提前做好下一臺的準備工作。比如，先把點滴打好。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由於患者多、總有特殊體質的：第三個人流就出現了異常情況。

正常情況，做人流的時候，躺在手術檯上，幾分鐘、甚至幾十秒內人就睡著了。之後，婦科醫生開始操作。這個過程中，在麻藥的作用下，患者不會有任何意識。有體質弱的，也可能會出現呼吸暫停的情況。出現這種情況，也不要擔心，麻醉醫師一直都在旁邊。況且，簡易呼吸器和口咽通氣道等緊急氣道控制工具是常備的。只要在沒呼吸的這段時間一直用簡易呼吸器控制呼吸就可以了，直到手術完成。

上手術檯之前，她就在那裡哆哆嗦嗦的。這時，也沒見到她丈夫來安慰她。也這見怪不怪了，人流手術很多都見不到另一半。尤其是小女孩做人流，更是見不到她們的另一半。猜想，也許另一半不想負責，甚至還不知道什麼叫負責吧。

好不容易安慰她上手術檯之後，她又有很多問題。其中最擔心的，就是怕睡不著。這時，我半開玩笑地說，即使是大象，我都能把它麻過去，放心吧。聽到我這麼一說，她仍然半信半疑。

接著又問：麻藥多長時間能起效啊？我告訴她：你查十個數，就睡著了。

她質疑道：我躺在這上面都有兩分鐘了，怎麼還沒睡著？

顯然，這時候的她是十分緊張的。

我安慰她說：等我們都準備好了之後，再打麻藥。你別緊張，深呼吸。

婦科大夫就位之後，一劑麻藥從點滴中推進了她的血管。

很快，她就進入了無意識的麻醉狀態。我打個手術，示意婦科大夫可以開始操作了。

不出一分鐘，婦科大夫就操作完了。

在超聲驗證手術成功後，我不再推麻藥，婦科大夫和護士開始收拾各種器械，大家做著收尾工作。

一般情況，等我們收拾完之後，人就會醒過來。至少，可以睜睜眼，回答一些簡單的問題。然而，在我們頻繁拍肩膀之下，她也只能勉強動動頭。又過了幾分鐘，她只能示意她能聽明白我們說話。

經過判斷，她的四肢已經恢復了力量，也能協調運動。於是，我們幾個人把她架了下來，到另外一個房間躺著。之後，我們繼續下一臺手術麻醉。

非常特殊的是，後面的一臺手術都結束了，她依然不醒，始終不睜眼睛。為此，我還多次檢視她的情況。確認她生命體徵平穩、沒有危險後，我們又繼續下一臺手術麻醉。

然而，直到後面的三臺手術做完，她依然沒有睜開眼睛。

看到她一直不醒，她的老公也終於出現了。看他的眼神，似乎在質疑我們：是不是出問題了。我和他解釋說，麻藥無特殊、劑量也都和別人差不多，這是特殊情況。

為了搞清楚原因，我詢問他：是不是他媳婦上夜班、或者工作很累？

他遲疑了一下說：三天一個夜班，家裡還有兩個孩子，睡眠是不太足。

到這裡，我基本找到原因了：按照她30出頭的年紀，不應該藥物代謝這麼慢。很有可能的是，這種靜脈麻醉藥誘導了她的睡眠。長久沒有睡過好覺的人，一旦可以睡得這樣舒服，真心不願意醒過來。即使旁邊有人在叫醒她，她也會故意忽略、繼續睡下去。就像小孩一樣，難得睡得這麼舒服，很不願意醒過來。

確實是啊，女人在社會上頂半邊天，在家裡還要伺候老小，哪裡有機會睡好覺呢？女人的困，有多少人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