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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如何考慮創傷歷史

在1985年,我剛剛開始與精神科醫生朱蒂斯·赫爾曼(Judith Herman,後稱朱蒂)合作。那時她的第一本書《父女亂倫》(Father-Daughter Incest)剛剛出版。我們都在劍橋醫院(哈佛眾多教學醫院之一)工作,我們都對創傷如何影響病人的生活非常感興趣。我們開始有規律地見面,而且比較筆記。

我們都發現,很多告訴我們可怕童年回憶的病人都被診斷為邊緣型人格障礙(BPD)。邊緣型人格障礙與不穩定的人際關係、極端的情緒波動和自毀行為密切相關,包括自殘和反覆的自殺企圖。為了瞭解童年創傷與創傷是否相關,我們決定設計一個正式的科學研究,並向國立衛生研究院申請了研究基金。但這個申請被拒絕了。

我們沒有屈服。朱蒂和我決定自己出錢做研究,而且我們還聯合了劍橋醫院研究主任克里斯·佩裡(Chris Perry),他受到國立衛生研究院的資助,在劍橋醫院招募被試進行BPD和其他相關診斷,即人格障礙的研究。他在這一課題收集了大量珍貴的資料,但他從未考慮過童年虐待和忽視。儘管他毫不掩飾對我們研究計劃的懷疑,他還是慷慨地讓我們訪談他的25個門診病人,而且他也同意讓我們將結果與他已收集的資料庫進行比較。

朱蒂和我遇到的第一個問題是:我們應該如何談及創傷性歷史?你總不能直接問“你小時候被侵犯過嗎?”或“你的父親打你嗎?”吧。誰會對一個陌生人和盤托出如此敏感的資訊呢?既然人們通常都會對自己的創傷性經歷感到羞愧,我們設計了一個訪談工具,創傷過往問卷(the Traumatic Antecedents Questionnaire,TAQ)。

訪談開始於一系列的簡單問題:“你住在哪裡?你和誰一起住?”“誰負責付賬單,誰負責煮飯和清潔?”

如此這般,我們逐漸推進到一些更顯露日常的問題。例如,如果我們要問“你在日常生活中依賴誰?”我們就會問:“如果你病了,誰會負責購物和帶你去看醫生?”而“你會在不開心的時候找誰談談?”這個問題意味著我們想知道“誰會給予你情緒上和生活上的支援”。一些病人會給我們令人驚訝的回答:“我的狗”“我的治療師”,或是“沒有人”。

我們也會問與他們童年相關的問題:誰和你一起住?你搬家的頻率如何?誰是你的主要養育者?很多病人都說,他們小時候反覆搬家,讓他們總是在學年期中被迫轉學。其中一些人的主要養育者在監獄、在精神病醫院,或參軍。還有一些人不斷在各個寄養家庭或不同的親戚之間輾轉。

問卷的下一部分關於童年關係:“你的家庭中誰最喜歡你?”“誰會把你當作一個特別的人對待?”

接著是一個重點問題——其中一個,據我所知,從未在一個科學研究中被問及:“你在成長過程中,有任何人可以讓你感到安全的嗎?”1/4的受訪者想不起任何一個讓他們在小時候感到安全的人。我們在“沒有人”這個選項上打鉤,雖然我們都沒有說什麼,但我們都震驚了——想象一下,一個沒有安全感的孩子,缺乏保護和關注,自己一個人在世界上掙扎求存。

問題繼續:“誰負責在家裡制定和維護規矩?”“如果孩子們違反規矩,他們會受到怎樣的懲罰?是談話、責罵、打屁股、毆打,還是被鎖起來?”“你的父母是怎樣解決他們的意見不合的?”一般到這時,閘門就打開了,很多病人主動提起他們小時候經歷的細節來。

一位女性患者目擊她妹妹被強暴;另一位患者告訴我她的第一次性經歷是在她8歲時——與她的爺爺。男人和女人們都說過,他們躺在床上時聽到傢俱被砸破父母在叫罵的情景;一位年輕男人報告他下樓時發現母親躺在血泊中。其他人談及他們在小學時沒有被接走,或者回到家發現家裡空無一人,只好在家獨自過夜。一位當廚師的女士告訴我,她在母親因為毒品犯罪被關進監獄時,學會了為家人做飯。另一個人9歲時在繁忙時段的高速公路上控制汽車方向盤,因為她母親醉酒後駕駛,並突然轉向。

我們的患者從未有過逃跑或脫離家庭的想法;他們沒有人,也沒有地方可以尋求庇護。但他們用某些方式控制著他們的恐懼與絕望。他們也許在第二天早上去學校時假裝一切都很好。朱蒂和我發現,BPD小組的問題——例如人格解離、渴望依附於任何可能有效的人——可能是一種有效方式,幫助小時候的他們處理這些難以忍受的情緒和無法逃避的殘酷。

朱蒂和我完成訪談之後,我們根據病人的回答進行打分,也就是說,將他們的回答變成數字,便於電腦進行分析,而克里斯·佩裡將這些分析數值與他儲存在哈佛超級計算機的、龐大的患者資料進行比較。在4月的一個星期六的早上,他給我們留了一個資訊,讓我們到他的辦公室。在那兒,我們發現一大摞列印資料,克里斯還在那堆資料上面放了一張格雷·拉爾森的卡通畫,上面畫著一組研究海豚的科學家被海豚“奇怪的‘喔巴啦呃嘶叭唷’的聲音”困惑的樣子。他說,這些資料說服了他:只有理解了創傷和虐待的語言,才能理解邊緣型人格障礙。

我們後來向美國精神病學雜誌報告,在劍橋醫院中,81%的邊緣型人格障礙患者都報告過小時候的受虐待或忽視;而且,絕大多數的虐待始於7歲以前。

這一發現極為重要,因為這意味著創傷的影響取決於、至少是部分取決於創傷開始的年齡。

後來,麥克萊恩醫院(McLean Hospital)的馬丁·泰歇爾(Martin Teicher)研究發現,不同型別的虐待對於不同腦區的發展會有不同的影響。儘管此後無數實驗都與我們有同樣發現,我仍然不斷在科研論文中見到諸如這樣的敘述:“我們假定,邊緣性人格障礙患者可能有童年創傷。”這個假設什麼時候可以變成一個被科學證明為事實呢?

我們的研究明顯支援了約翰·鮑爾比的結論:孩子們之所以感到持續的憤怒、充滿負罪感,或長期恐懼於被拋棄,或充滿被拋棄的感覺,是由於他們過去的實際經歷。

例如,孩子們之所以會產生害怕被拋棄的感覺,不是因為他們抑制內在,而是因為他們曾被身體上或心理上拋棄,或被反覆威脅要拋棄。孩子們長期感到憤怒,是因為他們曾被拒絕,或因為曾受到過惡劣的對待。當孩子們與他們的內在憤怒之間有劇烈的衝突,很有可能是因為他們被禁止表達,或者他們認為表達自我是危險的。

鮑爾比發現,當孩子們否認他們強烈的體驗時,會引發嚴重的問題,包括“對他人的長期不信任、好奇心抑制、否認他們的感受,以及感覺一切事情都不真實的傾向。”我們將發現,這些問題對於治療有重要暗示。

我們拓寬了創傷性經歷的研究範疇,從PTSD診斷擴充套件到的虐待的或忽視的養育者關係的長期影響。這也讓我們想起另一個重要問題:到底怎樣的治療方式對於有創傷史的人,特別是有長期自殺意念和自殘行為的人來說,是有效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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