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材,在醫者的眼中,是沒有高低貴賤之分的,用來治病救人,只有適合與不適合,對證與不對證的區別。在商家的眼中、世人的眼中,則分了貴賤,人為的分為三六九等。古語有云:“人蔘殺人無過,大黃救人無功。”說的就是這個意思。
福斯認為黃芪補氣、平和、吃不壞,我用胡希恕老的話來批駁下。在他的《傷寒雜病論》講稿中,胡老說道:“後世都看它(黃芪)是補氣,有肺病也吃黃耆,這是錯的,大錯,它不是補那個氣。”黃芪最大的作用是實表,“不是隨便你腦子想,氣虛了你就吃黃耆,不是那樣子。”我門診上也經常看到很多肺病、老慢支呼哧呼哧喘的厲害的,都愛吃黃芪。我一般能說的通的,儘量都勸掉了。慢性的肺病,病變部位大都在內裡,而不是在表面,用治表氣虛的黃芪來補,吃的少了可能不覺得,吃的多吃的久了,只會喘的更加厲害。中醫是可以治療老慢支的,長期服用效果也不錯,但絕對不是說吃什麼黃芪補氣。其餘什麼心臟不好,或者沒力氣之類,也愛吃黃芪,似乎黃芪又補又經濟實惠,裡面不平衡,用補表氣的藥來調整,亂彈琴。
心臟不好有斑塊,或者血脂高,要服用一種固定驗方來調整。這種做法,本身就是違背中醫治病原則的。中醫治療的原則,是整體觀念下的個體化治療,治的是病人而不是病,精髓是辨證論治。丹蔘治心臟,山楂治血脂,一點中醫思維都沒有,甚至連最基本的中醫病名與證型都不談。如果如此用中藥,不如學學丹蔘酮注射液、血塞通注射液等,把中藥中的有效成分提煉出來,作為西藥來使用,有明確的適應症與指徵,反而有點道理,更加科學。
我在龍華醫院進修時,羅主任查房經常說的一句話是:我們一定要避免用一元論的思維去考慮問題。什麼是一元論?比如說“這個人氣喘,心臟不好引起的”,“這個人溼氣重,祛溼”等等,這就是一元論。人體真的就這麼簡單嗎?下水道不通了,通一通就好;血管不通了,也通一通就好了?顯然,複雜的人體不是機械,不能這樣去解釋。單一的症狀,他背後的原因、機制可能由於複雜的多系統不協調而產生的。
看中醫,很多人要問:醫生,我腎虛吧?哎,醫生,XX說我宮寒?醫生,我溼氣重吧?緊接著,認定自己氣虛的,就要吃黃芪;溼重的,吃米仁、赤豆;腎虛的,六味地黃丸;宮寒的,就要求你暖宮了……人體是非常精密複雜的造物,一句空泛的話就把病源挖出來了,真就這麼簡單?這些概念,老百姓特別愛聊,還特別喜歡較真。疾病概念的自我暗示,最要不得。這些概念,不是患者們應該關注的東西,關注多了,不利於身心健康,更會變成別人忽悠你的點。你們應該做的是,在相信並認準一個醫生之後,交給他去幫你考慮疾病、體質、治療方案,中西醫皆如此,你所要關心的,只有症狀與指標的改變而已。
說岔了,回過來咱們來舉幾個養生亂食“毒藥”的苦果。
魏晉時期,從士族到民間,都有服食五石散的習慣,認為有補益、養生延年、壯陽的作用。在北京科學技術出版社出版的《劉涓子鬼遺方》中,編者寫道:“魏晉時期,服石之風盛行,因此癰疽的發病率大增……”但是,五石散本身是好藥方,漢時張仲景見王仲宣,觀其面相勸服五石散,王仲宣自覺無不適,不聽,二十年後,果然如仲景預測,眉落而死。
中藥,以之救人,其人不用;以之養生,眾善奉行。養生亂象,自古如此。
在知乎上查了查歷朝歷代唐皇帝亂服“毒藥”的惡果,挑幾個發出來給大家看看(連結:/file/2020/04/20/20200420133152_163093.jpg 來源:知乎):
司馬丕(341年—365年),東晉的第六位皇帝。364年,司馬丕斷谷餌藥以求長生結果中毒,崇德太后臨朝攝政。365年,晉哀帝在太極殿西堂去世,時年二十五歲。
李世民,據《舊唐書》記載,唐太宗李世民吃了古印度國方士的丹藥突然死去。
唐憲宗李純(778年―820年),在執政取得一系列成功後,也開始進取心減弱。晚年追求長生不老,開始服食丹藥,服藥後變得性情暴烈,動輒對身邊的宦官責打,誅殺。最後被宦官陳弘志所殺,偽稱憲宗“誤服丹石,毒發暴崩”,並假傳遺詔,命李恆繼位,還刺殺了吐突承璀。
唐穆宗李恆(795年―824年),病中的穆宗曾經想過長生不老,和他的父皇一樣迷戀上了金石之藥。處士張皋曾經上疏,對穆宗服食金丹事提出過勸阻。不過,穆宗還沒有等到丹藥毒發就在長慶四年(824年)正月二十二日駕崩於他的寢殿,時年30歲。正是貪生之心“太甚”,反而加速了他的死亡。
唐宣宗李忱(810年-859年)自大中十三年(859年)五月起,宣宗因為食用仙丹中毒,身體狀況非常糟糕,一連一個多月都不能上朝。到了八月,病入膏肓的宣宗駕崩。
明世宗朱厚熜,後世稱嘉靖帝。隨著嘉靖帝年齡增大加之長期服用有砒霜,水銀,雄黃,處女紅的丹藥,朱厚熜的身體每況愈下。嘉靖四十四年(1565年)正月,方士王金等偽造《諸品仙方》、《養老新書》,制長生妙藥獻世宗。嘉靖四十五年十二月十四日,嘉靖帝駕崩於乾清宮,年60歲。
以“毒藥”養生而起反效果的例子,歷史上太多了。帝王們資源雄厚,為了長生,什麼都敢吃,故而毒性更強。今時之人,有一些科學素養,用“毒藥”養生更加“清淡一點”,但本質上是五十步笑百步罷了。
人們追求活的更久、更健康,追求生活更有品質,本身並沒有錯。但求諸於外,自己亂服有偏性的“毒藥”作為養生的途徑,實在是件蠢事。“以酒為漿,以妄為常,醉以入房,以欲竭其精,以耗散其真,不知持滿,不時御神,務快其心,逆於生樂,起居無節”,吃再多的丹藥,也仍然不能避免早衰而亡的命運。
衰老是自然規律,是大自然賜予人類(作為整體)的禮物。能夠坦然面對並接受這份恩賜的人,才能夠活的平靜,“精神內守”,進而領會到養生的真諦。
本文只討論了亂服中藥的現象,純度越高的東西,偏性越強,亂吃西藥(比如身體有什麼不舒服就嗑兩粒頭孢,沒什麼慢性病只是年紀上去了就要日用阿司匹林等)、保健品的危害,大家可以參考,舉一反三吧。
感謝您讀到最後。
我是呂醫生,以上就是我要說的話。
在讀書、臨證之餘,我會不定期釋出自己對於中醫的認識與解讀,帶領大家從不一樣的角度認識傳統中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