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年前有位同事患了晚期胃癌，拒絕所有人探望。大概過了3年，這位同事去世了，走得痛苦又孤獨。

她患病期間我偶爾會發簡訊說想去看她，但她從來不回覆。我也心情複雜，一方面掛念她，另一方面又鬆口氣，不用去想見面時說什麼。

成為一名專為臨終病人服務的社工後，我發現很多晚期癌症病人都會出現迴避社會的現象，尤其是在得知病情的初期，不願意見人，自怨自艾。

其實他們大多數內心很孤獨，渴望陪伴，拒絕是害怕被傷害。真正很排斥、完全不能靠近的極少。只是一般人際交往中有太多的困擾，所以他們寧願孤獨地待著。

我曾經陪伴過一位60出頭的阿姨，50分鐘裡，她從頭到尾一直講個不停：反覆說知道自己的病，知道這個病意味著什麼，有很多朋友但都沒告訴她們，你什麼都不用說道理我都懂……

除了開始打聲招呼，後來跟她告個別，我什麼都沒講。她需要的是傾訴，有一雙安靜傾聽的耳朵就足夠了。

1

是病人，不是傻子

我們應該怎樣表達內心的關愛，適當地探訪這類病人呢？

首先要調整好自己的心態。很多人一聽說對方是癌症晚期，先同情心氾濫，腦子裡都是“天啊，好慘好可憐，怎麼辦啊”，還沒見到病人就已經充滿無力感了。要知道，沒有人希望被同情、被別人用“哇，你真慘”的眼光看待。如果覺得還沒準備好，內心力量不夠，可以再緩緩，不著急去看望病人。

去之前最好打個電話問一下：“你現在身體怎麼樣了？想來看看你可以嗎？”也可以先和家屬簡單溝通一下。

有時候會被拒絕，拒絕也很正常，那就過段時間再說。病人的情緒常常變化，有時很渴望和人在一起，有時又很封閉。

也可以提前問一下病人需要什麼，比如想看什麼書之類，也可以帶一些綠植給他們。晚期病人即使到了生命末期也仍然希望對自己的生活有一定自主權。

不知道怎麼面對病人是很多人共同的困惑，好像所有的都變成了禁忌。其實對自己的病情一無所知的極少，正常的表達關心就可以了。比如問問他目前的治療反應大不大？睡眠怎麼樣？除了真誠，還是真誠，對方是病人，不是傻子。

不要把晚期病人想象得很慘很淒涼，要是看到病人精神還不錯，也可以發出一些邀請。試著問下要不要陪他出去走走；如果覺得氣氛過於安靜，也可以推薦說自己最近聽到有一些歌還不錯，想不想一起聽聽；還可以和對方一起看看照片，回憶往事。適當地發出邀請，但也允許對方拒絕。

2

看到和接納

“別想那麼多”“堅強一點，要有信心，會好起來的”“想開點，要放下”這三句話最好不要說。

我在社群陪伴過一位90多歲的老奶奶，她說知道自己時日無多，唯一放不下的是一直和她居住的有精神殘疾的兒子，說著又忍不住想流淚。和我一起的街坊義工馬上說：“唉，你別想那麼多，想開一點。”老奶奶立刻憤怒起來，提高聲音懟她說：“你說不想就不想啊！”

當事人內心的那種恐懼、焦慮、不捨、擔憂，我們是無法體會的，所以一定不要隨便勸人家想開點。病人的情緒能被我們看到和接納，就足夠了。

很多人總想做些什麼，總覺得比別人有能耐，可以拯救別人，但事實上能做的非常有限。真正要做的是學會敬畏別人的人生，很多時候，不做什麼比做什麼更考驗一個人的智慧。

關心病人的同時，也可以關心一下家屬，他們真的非常辛苦，心理壓力很大。可以和他們聊一聊，甚至幫他們做一些力所能及的瑣事。

雖然每人情況不同，但只要我們秉持著尊重和不評判的大原則，是可以真正幫到晚期病人的，我們全心的陪伴就是送給他們最好的禮物。

作者 | 蘇菲

編輯 | 阿芒 周豔梅 責編 | 張秀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