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我在講解腎臟病中醫療法的時候,一位腎友問道:
“為什麼協和、北大第一醫院這些全國頂尖的醫院,不用中醫?”
對於這個問題,我分享一下自己的看法。它有多個原因,筆者水平有限,難免解釋不全面。讀者中臥虎藏龍,不乏見解獨到的名家,還請不吝賜教。
首先說協和醫院,為什麼不用中醫呢?
其實,他有中醫……北京協和醫院中醫科如圖:
那麼北大一院,為什麼不用中醫呢?
他其實也有中醫……北大一院中醫科如圖:
所以這個問題,算是有標準答案了吧。
但是,為什麼很多人不知道他們有中醫科,或者說:
為什麼他們中醫科的知名度這麼低?
就不能像他們的西醫一樣響徹全國?可能這才是腎友們想知道的。
先說協和,協和醫院當年是美華人(洛克菲勒基金會)創辦,最初的醫院成員基本都是美華人,新中國成立後由中國接手,很難想象洛克菲勒基金會當年會選擇中醫。
再說北大一院,附屬於北大醫學部,這是北洋政府建立的中國第一所西醫學校,當年叫國立北平大學醫學院。後來與北大合併,但仍然有獨立的行政機構,名義上是北大的一部分,實際上二者更像是合作關係,類似於清華與協和(清華醫學院)的關係。他在建立之時,就是一批海外留學歸來的西醫學者組成的。
如果要求一所西醫出身的醫院,擁有響徹全國的中醫知名度,這個要求是有點過分的。
二者在西醫已經做到全國領先,如果要把中醫也發展到領先水平,是否可行?
除非有重大變故,無疑會更艱難。學生怎麼培養、經費怎麼申請、師資隊伍怎麼打造、資源名額不夠要誰做出犧牲,關鍵是質量和規模都要全國領先,不是一代人能完成的。術業有專攻,最好是專業內的人把本專業的事做好。
事實也正是如此:首都醫科大學附屬北京中醫醫院、中國中醫科學院廣安門醫院、天津中醫藥大學第一附屬醫院等等,都是中國排前幾的中醫院,技術過硬、經驗也足,中醫的事交給他們來做,事半功倍,還比西醫群體做得更好。
劉亞嫻教授享受國務院津貼,被評為「全國名中醫」。一次會診之餘,我問劉教授:
“您當初為什麼從北大退學?”
(備註一下,嚴格來說不是隻有北大。60年代初劉教授求學時,北大、協和、中國醫科大學的學生沒像現在這樣分開,而是先上北大、2年後再轉協和,劉教授退學時是在北大上課)
劉亞嫻教授會診中
劉教授回答說:
“我在北大學的是西醫,很難學習中醫,而中醫是我一生所愛,不可能放棄。於是我就退學,重新報考天津中醫藥大學。人要追求自己熱愛的東西,才能做出成績。”
是啊,人要追求自己熱愛的東西,才能做出成績。如果要讓熱愛西醫的協和去發揚中醫,未免強人所難,可能連學生都保不住,很多事情換位思考一下,就能理解人家的難處。協和、北醫更注重西醫,是刻在基因裡的。
那麼,為什麼頂尖的中醫院,知名度不如頂尖的西醫院?
西醫的特點是將人體參數化、標準化,可以精確重複,所以可以在學校裡大規模地批量培養。
而中醫是一項長達千年的人體實驗,將脈搏、舌頭、發聲等各項體徵應用到了極致,是一門特殊的、理論較為晦澀的統計學,極考驗人個人的悟性(說白了就是智商),很難批量培養,而是以師傅帶徒弟的形式傳承。
這樣一來,數量差距就拉得很大了。中國目前的醫生比例,是千分之2.9,也就是每1000人裡有2.9位醫生。
而在古代,比如數據較為詳實一點的宋代,醫生佔比為千分之0.28,只有現代的十分之一不到。
現在經濟、社會發展水平高一些了,中醫也沒趕上西醫的五分之一(17.24%),西醫的數量是穩勝的。
中醫數量少,那麼排名呢,如果中醫排名靠前,是不是也能提升知名度?
這方面可以忽略。
醫院排名的3項依據(前幾天我介紹過:中國治腎病最好的醫院是哪個?行醫20年的腎病醫生,道出真相)中,3項有2項基本來源於國外的SCI期刊,而國外基本是不刊登中醫的,排名上中西醫沒有可比性。
剩下1項是臨床技術,這關係到腎友們的療效。其實數量、排名都是業內人員要考慮的,和患者沒多大關係,療效才是與患者有關的。
中醫和西醫,治腎病哪個療效好?
中醫和西醫都有擅長的病種。腎病有幾十個病種、上百個亞型,一種醫學手段很難覆蓋全部病種。從常見的腎病病種來看:
西醫擅長:
急性腎炎、腎結石、梗阻性腎病、透析。
中醫擅長:
血尿、腎小管間質性腎炎、慢性腎衰竭。
中西醫結合擅長:
腎病綜合徵、膜性腎病、腎炎綜合徵、3-5級IgA腎病、系膜增生性腎病、局灶節段性腎小球硬化、膜增生性腎病、狼瘡性腎炎、糖尿病腎病。
都擅長:
輕度蛋白尿、1-2級IgA腎病。
結語
中西醫若分開來看,西醫更容易達到天花板水平。一位患者跟我說:他跑遍老家、廣州、深圳、北京的醫院,都是吃一樣的藥。確實,各個西醫醫院,都是遵照同樣的西醫指南,治療方案不可避免會相同。
而中醫,不統一,更難達到天花板水平。這方面,我也曾專文介紹。
腎病治療該用中醫還是西醫?曾經筆者思索了很長一段時間。最後從臨床實踐中慢慢摸索到,原來對於多數慢性腎臟病,尤其是疑難腎病,中醫和西醫缺一不可。
章友康教授會診中
北大的西醫章教授,經常與北大退學的中醫劉教授用同一間診室、坐同一把椅子。他們都與北大結下了不解之緣,但走的醫學道路全然不同。
他們分別在兩個不同的領域攻堅克難幾十年,分別享受國家的不同津貼,但是最終殊途同歸:為同一群患者解決疑難,感受著同一群患者的喜怒哀樂——或許,這才是中醫和西醫共同給出的一份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