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才如何使用一直是各個王朝所關注的,得人才者得天下,在科舉制度還沒有出現之前,人才掌權過久後往往會形成權貴世襲,最終把持朝政,成為食利者反過來侵食朝廷,壓制人才上升通道。這樣的例子比比皆是。
三國時期關羽、張飛、諸葛亮等人跟著劉備打下蜀漢的天下,握有蜀漢的重權。他們透過彼此的聯姻迅速世家化,這三個人的後代在蜀漢都佔據高官,這種父子子繼的形式往往是形成腐敗和沒落的開端。曹操、孫權那一邊也是這樣。司馬懿握有重權,接著他的兒子,孫子繼續握著權力。陸遜當丞相,他的兒子陸抗等人也繼續握權。劉邦的西漢,劉秀的東漢後來也都出現這樣的問題。雖然他們的二代或許還很英明,但是三代、四代呢?
一旦父死子繼,子死孫繼成為現實,人才權貴就會從原來一心為國到一心為自己家族謀利的轉變,這對王朝的傷害是極大的,這種例子翻開史書比比皆是。
一個王朝形成這一種局面,意味著這個王朝開始缺少進取精神,雖然未必馬上沒落,但起碼是沒落的開端,因為用人制度開始出現僵化。
一、制度穩定這裡必須要提出商鞅,商鞅給整個秦國設計了用人制度。
首先提出"刑無等級"的概念。
自卿相、將軍以至大夫、庶人,有不從王令、犯國禁、亂上制者,罪死不赦。——《商君書》
反正誰犯了法都要處理。
商鞅當時就處於了觸犯法律的嬴駟,因為嬴駟是太子,是儲君,所以就處罰了他的師傅以墨刑。
其次提出"能戰者踐富貴之門"。
博聞、辯慧,信廉、禮樂、修行、群黨、任譽、清濁,不可以富貴,不可以評刑,不可獨立私議以陳其上。——《商君書》
不能憑藉博聞、辯慧,信廉、禮樂、修行、群黨、任譽、清濁這些東西獲得富貴。這些內容恰恰是後世選拔和考察人才的重要組成部分。特別到了魏晉時期,有德行,有清名的人往往會獲得重用。
為什麼這些不能成為人才的考核標準呢?因為這些是可以作假的。
往者毛孝先、崔季珪等用事,貴清素之士,於時皆變易車服以求名高——《三國志魏書·徐胡二王傳》
這段話講的是毛玠和崔琰在為曹操主持選拔人才工作的時候,他們特別喜歡清素之士,當時很多人就假裝是清素之士。
博聞、辯慧這樣的人在戰國時期很多,他們往往並不是真心為服務之國,更多是為自己的利益考慮,比如蘇秦、蘇代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這些都不可以成為獲得富貴的條件,最後只剩下一條可以獲得富貴。
只有你擁有戰功,你能上陣殺敵,你能為秦國開疆拓土,你才可以獲得富貴。你父親是高官,你同樣要立功,你受到國君的寵信,你沒有立功也不行。
嬴駟繼位國君之後,他第一個反應就是收拾商鞅,商鞅被收拾了,但是商鞅這些規定卻被完好無損地儲存下來,並且嚴格得到執行,成為秦國百年之國策。
二、 用人只找有用之人西漢之後用人遠不如秦朝用人之靈活,雖然西漢開國功臣大多是最底層的老百姓或者是小吏,當他們握有權力之後,迅速世家化,他們在選人時往往優先選擇自己身邊之人,或者就是富貴之人。當然皇室重用的是外戚,比如漢武帝時期的衛青,霍去病,李廣利等等,相反像李廣這樣的人很難得到真正的重用。
秦朝用人並不是這樣的,他是什麼人都用。我舉幾個例子。
甘羅一個十二歲的小孩子,他可以憑著自己的智慧說服張唐去燕國,同時還能說服趙國割五座城池,最後秦趙聯合,秦還得到燕地十一坐城池。
最終這個12歲的孩子被拜為上卿。
所以年齡不是問題。
年齡不是問題,那人品呢?
姚賈這個人在《大秦賦》中出現過,劇中的李斯還對呂不韋說過姚賈這個人的實力水平不強。
韓非到達秦國之後對姚賈也進行攻擊,而且攻擊的很厲害。
韓非說他是魏國看門人的兒子,這是嘲諷他出身不好,接著說他"梁之大盜,趙之逐臣",這顯然說他人品不行。一個出身低賤,人品又不好的人怎麼可以在秦國受到重用呢?
韓非子可是秦始皇的偶像,秦始皇為了得到韓非子還親自派兵攻打韓國,才讓韓國將韓非送出來。韓非說出這樣的話份量自然很重,最終姚賈受到影響了嗎?
沒有,秦始皇依舊信任姚賈。
所以人品也不是問題。那立場呢?
水利工程師鄭國只是韓國派到秦國的間諜,他說服秦國修建水渠,真正的目的是損耗秦國實力,使得秦國沒有餘力攻打韓國。
這件事情被發現了,鄭國作為間諜理論上要被處死,結果不但沒有殺,反而讓他主持修渠,因為修渠對秦國有利。
所以秦國的用人靈活程度可謂是達到後世無法企及的一個高度,連間諜也沒問題。
一句話只要你對秦國有用就可以,其他的都是次要。
三、信任與定期清除從秦孝公開始給秦國注入一個新模式,那就是國君與相國的絕對信任關係。
秦孝公絕對信任商鞅,繼任者秦惠文王絕對信任張儀,秦昭襄王絕對信任范雎,秦始皇的父親絕對信任呂不韋,秦始皇絕對信任李斯。
他們都不是宗室之人,甚至不是秦國之人。這有些類似於職業經理人與資本方的關係,管理就放手讓他們去。
合作期間兩者都是彼此互信,從不猜忌。
同時你又會發現一個怪現象,繼任者都會對前任信任的職業經理人下手。
比如秦惠文王上來就對付商鞅,秦武王一上來就對付張儀,范雎因為病死,所以不需要對付,秦始皇對付呂不韋,秦二世對付李斯,子嬰對付趙高。
這也是秦為什麼不會形成世襲的重要原因,那就是血腥的定時清除。
當這些地位低下之人受到國君寵幸授給相國之位,他們就開始搭建自己的班子。秦國內部實際上開始一輪清洗,但因為秦國要立功才能封侯,他們找到的人必須是有用之人,否則地位不保。
這是第一次清洗,第二次清洗就是換國君的時候,新任國君又會將前任留下的人清洗一遍。
換句話說秦國經常進行權貴清洗,信任與清洗並存構建了秦國獨特的用人機制。
結語:商鞅給秦國定下用人的標準就是唯有有功於秦就可以,其他的都不重要,也就是非功不可富貴,這是很高屋建瓴的,歷代秦國國君都堅持這一條。這就很好地迴避以自己的喜好、或者靠著清名之類的方式獲得晉升。這樣實際上就給國君與佞臣之間弄出一道防火牆,最大可能防止國君因為個人意志亂授權柄,所託非人。
這樣看來不是秦國沒有昏君,而是制度保證不出昏君。
秦國定期清洗權貴的殘酷潛規則也為人才晉升開啟通道,同時得到國君絕對信任都是非宗室之人,也有利保證宗室與朝廷不會交叉形成大患。這在宗室與朝廷構建一道防火牆。權力最大之人是由根基淺的外人掌權,清洗起來比較容易。像商鞅、張儀、呂不韋等人雖然在位時權傾秦國,但清洗之時毫不費力,同時又不影響秦國穩定。
這大概就是秦國為什麼不會出現權貴世襲,人才通道不會變窄的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