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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7年8月1日,"山西青年抗敵決死隊"第一支隊正式成立,薄親任政委。該支隊很快擴編為第一縱隊,之後,"決死隊"擴大為50個團,達5萬人。

請注意這支新軍成立的時間:8月1日。這正是共產黨的建軍節。

歷史不知有意,還是無意,這部分軍隊在不久以後幾乎全成了共產黨的武裝。而他們的作戰區域,也自然地過渡成了劉鄧的太行和太嶽抗日根據地。

傾斜的小城,在腥風血雨中顫抖著……

盜墓人成了小城的統治者。

小城是何時築起來的?

小城是如何建起來的?

不曉得。

可以推測的是,小城的始祖一定是一位匆忙又粗心的漢子。

這從歪歪斜斜的小城的街市上可以看出來。涉縣城全是斜街,走在這裡的外地人,是分不出東南西北的,即使是本地人,也沒有明確的方向意識,有點兒類似天津衛,僅僅知道前後左右,連縣城的城門,也沒有正南正北的,全是偏方向的。太陽出來了,不是在正東,而是在偏北,因為城內的主街其實是南北向的。

也難怪先人。這本是一片深山河溝裡的荒蠻地帶,若非是走投無路,誰會到這兒來落腳呢。這兒離稍稍繁華的武安、磁縣、峰峰都是百多里;路呢,也沒有,除了大山還是大山,相溝通的只有那一條條深深的河溝,那是冰川世紀的腳印。人們就這樣踏著大大小小的石頭蛋兒,在日月的燈下,趕著毛驢兒,馱著山貨,默默地走,走上三天兩天,才能走出大山,遇到集市和鹽粒。

河道是他們延長的路,河灘就是他們收縮的家了。草草地在河邊搭個棚,壘幾塊石頭,扎幾根籬笆,就是棲身的巢了,連螞蟻、鳥兒也會的。於是,河灘上就有了第一簇不規則的泥棚。一百年,又是一百年,蘑菇一樣,相擁而生。孰不知,這河灘本來就是傾斜的,偏移了星月,於是,簇簇的草棚就這樣斜斜地沿襲下來了,拉著手,連成了村莊,連成了城鎮。也難怪祖宗,誰知道千年以後這裡還會是一座城市呢?

第一個匆匆搭起的草棚子傾斜了,其後的千百年的生活也就傾斜了,由此繁衍成群,形成風水,形成格局,形成了一座別具特色的傾斜的城市。

今日涉縣

這座傾斜的山城,原名沙陽,漢時由於漳河入城,行人來往皆需涉水,遂定名涉縣。涉縣城牆敦實,二門(由於城小,只設北門和南門)緊閉,雞犬無聲,人們在太陽的陰晴和季風的涼熱裡平靜又迷糊地過著日子,雖貧瘠卻滿足,雖無知也安寧。

民國二十六年秋天,過軍隊了。

一批黃色的、灰色的、黑色的軍隊匆匆地進來,騎馬的、徒步的、躺擔架的,那是從北平、天津、保定、石家莊方向退回來的國軍們,53軍、29軍、張學良的東北軍、川軍……

平靜的山坳裡亂成了一鍋粥。

失去控制的軍隊就是土匪,一旦潰散,就像失去蜂巢的黃蜂,亂叮亂咬,營營嗡嗡;人的惡性全暴露了出來。抓丁、派糧、派款,割青莊稼餵馬,卸頂樑柱燒飯,井臺邊撒尿,神像前拉屎。

不少有黃花姑娘和年輕媳婦的農戶趕緊在房後挖地窖,天一亮就藏進去。

年底的時候,孫殿英的新5軍也來了,司令部駐在城東寨上村藥王廟裡。

讓人吃驚的是,這位滿臉麻子的將軍下馬後的第二天,就槍斃了兩個擾民的軍官。一時間,各安其營,公買公賣,集鎮上的店鋪重新開張了,地窯裡的姑娘上山弄田了。

新5軍是蔣委員長剛剛批給的番號,不能砸了牌子。

孫殿英自從東陵盜寶之後,大盜、土匪、軍閥的惡名便死死地箍在了頭上。中原大戰後,孫歸附張學良,任41軍軍長。1933年2月,日軍進攻熱河,孫率部頑強抵抗,激戰兼旬,受到國人讚揚。之後,受命為青海屯墾督辦,西進時受到寧夏馬鴻逵的圍攻,逃往北平投奔宋哲元。日本攻下北平後,被迫南逃,沿途打出抗日旗幟,收編人馬,到冀南時,竟達上萬人,組成冀察游擊隊。

有人有槍還要有名號。正好蔣委員長號召抗日,正在整編部隊,他便到南京,用十根金條和一把戰國寶劍打通戴笠,與蔣介石見了一面,謀得了一個新5軍番號,駐防武、涉、磁、林等縣,歸屬第二戰區。

正是孫殿英的這塊地盤,日後逐漸過渡成了劉、鄧根據地的腹心。

孫殿英大聲說:"八路軍兄弟,我昨天晚上就知道你們要來,一大早就讓他們準備了水果。"

129師工作團進駐涉縣。

八路軍必須融進這片方言,融進這片土地!

129師第一批工作團是1937年11月底進駐涉縣的。

團長是徐紹恩,是師教導團政治部組織科長,帶了七八個老紅軍,穿著草鞋,戴著斗笠,沿著清漳河畔,就進了縣城。

來到此地,簡直是進了異國。

南方人的口音本來就佶屈聱牙,而此地人的方言又是晦澀難懂,雙方說半天,比劃半天,仍是不甚明白。

八路軍們使勁地豎起耳朵,試圖融進這片方言。

必須融進這片方言!融進這片土地!

採訪時,聽不少老人講,第一批來的八路軍大都是四川人,一個個黑黑的、瘦瘦的,滿嘴方言,當地人聽不清楚。樹葉都落盡了,他們的腳還光著,有的穿著草鞋,腳上長滿了老繭,粗皴皴的。

"以前國共兩黨是門神打灶神,自個兒打自個兒,現在好了,聯合起來打日本。聽說八路軍能打仗。"

"哪裡,哪裡,全靠地方政府幫助。"

雙方誰也聽不準對方的方言,好在客氣話都寫在臉上,看也能看出來。

午飯是在縣衙進行的,郭縣長請八路軍吃了一頓本地的特色飯:抿節。用豆麵、玉米麵、榆樹皮面摻和在一起,然後在佈滿綠豆大小圓孔的鐵篩子上擠壓,擠壓成蚯蚓狀,放進湯鍋里加作料和黃豆芽、紅蘿蔔、白蘿蔔一起煮熟,撈進碗裡,再配上韭菜花、豆腐滷、青椒泥一起食用。

好多年沒這樣美餐了,幾個八路軍吃得渾身冒汗,心裡也熱烘烘的。

當天晚上,安排工作團住在南關一個老財家,臨時租用一家布店辦公,費用由縣府財政科負擔。

第二天,工作團由新5軍副軍長邢肇棠陪同,去武安縣陽邑鎮拜訪孫殿英。

孫殿英住在一所財主讓出的大院裡,迎門的影壁上掛著一個紅綢裹著的寶劍。孫穿著白色的道衫正在向周圍幾個穿黑袍的彪形大漢訓話。他的書記官張磐石站在門口,悄聲說:"孫軍長正在佈道,請稍等。"剛說完,只聽一陣腳步聲,孫殿英跨出門外,抓住工作團團長的胳膊,大聲說:"八路軍兄弟,我昨天晚上就知道你們要來,一大早就讓他們準備了水果。你們的宣俠父、王定南,都是我的好朋友。"

孫殿英向來是個梟雄,結交甚廣,即使在蔣介石剿共最兇的時候,他也不管不顧。1932年在張學良手下任41軍軍長,駐防晉城。共產黨人宣俠父去見孫,他郊迎十里,結為至交。1933年之後,孫部移防北平以西,與在中共北平特委工作的王定南相交甚好。王勸孫與共產黨合作,孫慨然應允,並答應在冀北民軍編制下給共產黨一個支隊的名義,由共產黨組建這支部隊。不久,由於第29軍南苑作戰失利,宋哲元撤出北平,孫也被迫南逃,兩人斷了關係。

當天晚上,孫殿英設宴招待。

作陪的是他的副軍長邢肇棠和書記官張磐石。

孫殿英做夢也沒想到,他喊來作陪的兩個人竟也都是共產黨。副軍長邢肇棠兩年後擔任了晉冀魯豫邊區的副議長。他最貼心的書記官張磐石本是共產黨北方局的宣傳部負責人,1931年被捕後在保定監禁。日本攻破保定後,國民黨監獄沒人管了,正好孫殿英路過,就帶了過來。一年以後,這個書記官就回到了劉鄧身邊,擔任太行根據地的宣傳部部長,建國後又擔任中共中央宣傳部常務副部長。

事後,孫正式與八路軍簽了一份協議:

一、在國共合作前提下,團結抗日,發動群眾,堅決不當亡國奴;二、互通情報;三、如有日軍進攻,要互相配合作戰。

1938年1月,東北軍騎4師駐紮涉縣後,八路軍工作團於第二天晚上即到師部駐地南莊登門拜訪其師長王奇峰。第三天,該師政訓處長也來八路軍工作團進行回訪,北望家鄉,痛哭流涕,表示"堅決不當亡國奴",並送給八路軍幾條軍毯。

這是一片沉默的土地。

散落在山山溝溝裡的村莊們的組織形式大部分還都是沿襲千年的"鄉約制",村裡少數幾個上層人物輪流坐莊,操縱全村的生殺予奪大權。"鄉約"設正副各一人,統管所轄村莊的行政事務,下設三至五個"公執",專門評判民事糾紛。每個場所還有三至五個"地方",負責催糧、催款、扣押、吊打等任務。

除約所外,還有各種各樣的"族"、"社",即用神權、族權來統治農民。每個"族"、"社"都有嚴密的族規社規,一旦違犯,就要處以罰款、禁閉、服勞役,甚至開除"族籍"、"社籍"。

民國十一年,國民政府提倡推行"保甲制",即用聯保的方法把老百姓捆在一起,十家為一甲,設一甲長;十甲為一保,設一保長;十保為一聯保,設一聯保主任。這又是王安石變法時的"保甲法",仍是傳統的統治形式。

村裡是土房,小街是石板路,村外是滿山的野柿樹,黑黑的樹幹,黃黃的葉子,顯示著大山的寬敞和貧寒,樹杈上掛著澀澀的、紅紅的柿子,像一個個奄奄一息的暈紅的小燈籠,但照不出山鄉的光明。在無盡的大山皺褶裡,在傳統的柿樹下、椒樹下、核桃樹下,是山民們飢寒的生活……

"砰、砰……"劉家莊村東頭馮樹田家的門響了。

這是一個雨天,濛濛的細雨把山村洇得溼漉漉的,山民們不能上山幹活了,都貓在家裡,或編筐子、搓麻繩、劈荊柴。剛住進村公所的幾位八路軍工作隊員第一次上門開展工作。

"誰?"有人答應了。

"老鄉,我們是八路軍工作團。"新任工作團團長馬力在門外說。

"吱……"門開了,露出一個頭。馮樹田看見門外站著幾個人,頭上的大斗笠擋著雨,枯瘦的臉,臉上還有疤,火燒過似的。他害怕了,最近世道亂,鬧日本,鬧土匪,村裡前幾天被綁走一人,後來撕票了。是不是這幫人乾的?他的腿顫起來了。

想到這裡,馮樹田支支吾吾著。突然,猛地撤回頭,關上門,回頭跳過牆,往鄰居家跑了,一邊跑,一邊拼命地大喊:"土匪來了,土匪來了,打土匪啊!"

全村的鑼響了,全村的狗叫了。山民們拿著獵槍、矛子槍,衝進了街裡,把幾個"土匪"團團圍住。

馬力連聲說:"我們不是土匪,是八路軍。"

山民們聽不懂什麼是八路軍,見他們身上帶著槍,光著腳,又是外地口音,更堅信是土匪了。大刀舉了起來,矛子槍頂在了身上。

正在這時,聯保長劉老磊跑來了,趕緊幫著解圍。

山民們忙忙的,家家都租種著幾畝山地,有的在山那邊,每天趕著毛驢,早早地頂著星星出門,黑黑地扛著月亮回家,誰有心思聽這些南蠻子們說話呢。

況且,他們講的都是夢話哩。減租減息?我們沒有地,都是東家的佃戶,多少年的契約都摁了手印,能減下來嗎?明年東家收回土地,我們全家喝西北風去?

你們八路軍都是外地和尚,一抬腳走了,我們可是走不了,東家可是能惹的?誰敢出這個頭鬧減租,往後第一個倒黴的肯定就是他。

鬼子來了。

小城哀嘆著,閉上了眼……

恐怖的苦霜彌散在太行山的溝溝坎坎裡……

1938年2月,日本人沿著邯長線來了。

邯長線,是從邯鄲到晉東南重鎮長治的交通線。說是交通線,其實就是一條河溝,沿著河灘把大石頭搬開,只剩下碎石塊和細沙,這就是原始的路。這可是晉冀兩省南部惟一的通道,商貿流通、人口遷徙、兵馬調動,全靠這條路。大雨季節,路面變成了水面,兩省的各項流通也就全變成了一盤死棋。

國民黨騎4師在城北偏店抵抗,稍一接觸,便潰退下來。川軍從林縣趕來支援,在皇后嶺一帶堅持一週,後因漢奸出賣,被日軍抄了後路,2000多人全部戰死。焦屍如蟻,躺滿了山坡,大風一刮,濃濃的屍臭湧滿了城牆。小城人聞到了戰爭的氣息,聞到了戰爭的恐怖。

恐怖的傳說風一樣一陣陣地刮進城裡。

日本人在城東虎頭山上修炮樓,有36個民工手腳慢,被推進土坑裡,用開水澆死了,大都是寨上、招崗兩村的村民。

在段村"掃蕩"時,專門用門板、桌子腿煮雞燒肉,把每張桌子砍掉兩個腿,每一副門只摘掉一扇,搞得每一家都不能關門,每一張桌子都不能站立。不僅如此,全村的豬、羊、馬、牛、驢、騾子,帶不走的,挖去眼睛,砍掉前腿,割掉尾巴,疼得全村的牲口晝夜嚎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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