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蕭何以壯麗向人民示威

漢高祖朝廷的丞相是蕭何。蕭何早年任職秦沛縣縣吏，秦末輔佐劉邦起義，史稱"蕭相國"。漢軍攻克咸陽後，他迅速接收了秦丞相及御史府所藏的所有律令、圖書，掌握了全國的山川險要、郡縣戶口，對日後制定政策和取得楚漢戰爭勝利，起了非常重要作用。但就他這麼一個嚴謹而睿智的人，竟然對漢高帝說：“天子以四海為家，所居宮殿若不壯麗無比，就不能顯示天子的威嚴。”

漢王朝的首任丞相蕭何，一個嚴謹而睿智的人，卻無比鄙陋地要用無比壯麗向人民示威

王夫之抨擊說：“這話說的，無比鄙陋！”

儘管，人們通常也都會承認，不能斷言蕭何說的這句話不合乎人情；但也該知道，適合雲遊之人的麻鞋，即使堆積在公卿之門，也不會因此而就成了貴重物品；向千金之家饋送果蔬，即使可以壘成小山，也不能由此證明自己會比這些人家還富有。

以佛家寺院或者道觀為例，如果，佛道廟宇建得金碧輝煌，加之大殿之內笙笛齊鳴，那麼，求神拜佛之人，會不自覺地匍匐於地，依次求佛，祈求自己能長生、能解除家人的疾苦。但人們這樣做，並不全都是出於對佛，或者對於道的崇信。其中，多數人是因為見到這些廟宇的壯麗堂皇，而內心有所觸動，不知覺中彎折自己的膝蓋罷了。佛道兩家僅用宏偉壯麗的宮闕，就能愚弄他們眼中的愚民，大漢朝廷若能以此也讓 “愚民”心怯魂懼而不敢有所圖謀，產生出不軌之心，天子又為什麼不會去按他蕭何的建議做呢？

佛道廟宇建得金碧輝煌，為的是攝人心魄，廣求供養。

因此，大興金碧輝煌的宮殿，至此也成了後世歷代帝王用以震懾所謂懷有異心之人的，一種特殊的手段之一。

其實，上古帝王也曾用過類似可以“彰顯德威”的辦法安撫天下。無非是因為，坐上了統治者之位的人熟知，這是可以使民眾自我收斂情感的一個辦法，從而把“彰顯德威”納入到他們所謂“建立誠信，使民馴服”的軌道中來。

例如：虞舜時期，天子在圜丘臺上讓人演奏《簫韶九成》之曲，是想告知民眾，天子受命於天；西周開始推崇並設立帝王七廟，祭祀皇祖皇宗，此舉是為了向民眾示範什麼是“孝”；還有，諸如公佈法令時，把詔令懸掛在宮闕的牆上，是為了讓民眾知道世上有政權存在；又比如周文王營建靈臺以觀測天象，是為了讓民眾掌握時間；而在宮廷的堂前分設有九級的東西兩階，是為了讓民眾知道禮讓。

壯麗無比的皇宮

王夫之抨擊蕭何用壯麗輝煌的宮殿震懾人心的做法荒唐滑稽，不是透過加強教育，提高國人的整體內在素質，想要用外在的威嚴懾服人心，不敢亂說亂動，幾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同時，他也反對帝王偷換概念，把對人民的吝嗇當作是節儉，他說到：“人知大美之集，集於仁義禮樂之中，退而有以自愜。非權以誘天下也；至德之榮觀，本有如是之洋溢也。賢者得其精意，愚不肖者矜其聲容，壯麗之威至矣哉！而特不如何者徒以宮室相誇而已。”用今天的話來說，就是：唯有引導民眾的情感達到至善至美的境界；讓他們看到音樂演奏現場而眼睛發亮；樂意去覌禮聽樂；人在上下進退之際，聽到禮樂，就平和安順；然後，人們才會知道美德之集大成者，就在此禮樂之中，才會謙讓而欣悅。統治階級才會不用爾虞我詐來誘導天下之人，而以禮樂仁義教化天下，如此，自然就會達到天下大治。有才有德之人，為此能知曉禮儀精華；愚蠢不賢之人，也能懾服於禮樂的莊嚴，這樣，天子的威德就可以充分體現出來。只不過，“彰顯德威”，根本無需依靠類似於蕭何所提出的，以宮闕的壯麗來實現自我誇張！

劉邦不是去責備宰相蕭何不透過修明《禮樂》以建立皇權德威，僅僅是責備他不行節儉。若僅以節儉治國來說事，那麼，在節制奢靡慾望的同時，多少會在一定程度上有損於德政的發揚光大；倘若認為僅僅以節儉就能達到天下大治，那麼，以貪鄙且吝嗇聞名的齊高帝蕭道成，豈不是可以與大禹相提並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