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朝歷代的後宮中,嬪妃之間處處為爭寵、爭權勢而演繹著爾虞我詐、你死我活的爭鬥,她們最後或淪為宮闈鬥爭的失敗者,身死魂滅,或成為參政執政的掌權者,母儀天下。
而《史記·外戚世家》中,漢武帝的母親王娡王太后更是成為後宮之典範,她從一個改嫁之女一躍成為母儀天下的皇后,進而成為權勢在手的太后,這樣一個華麗大轉身不僅僅是不可捉摸的運氣使然,更是自身實力的證明。
在《外戚世家》中,司馬遷對王美人的記載具有極強的傳奇性。
王美人在入宮之前,曾經嫁人生子。但是她的母親臧兒在一次占卜後,堅決讓女兒離婚。因為占卜的結果說,她的兩個女兒都該是大富大貴之人,所以她就把女兒從婆家金氏強行接回,送進太子宮中。
這是一種政治投資。從某種意義上講,是母親臧兒的"強納"成就了王娡日後的"幸運"。入宮侍奉,王美人幸運的得到了太子的寵愛,還生了三女一男。這個太子就是未來的漢景帝。
夢日入懷,王美人自神其子。王美人很聰明,她知道太子身邊不缺美女,也不缺子嗣,但是她懂得怎麼給自己的孩子爭取機會。在漢武帝劉徹尚未出生的時候,他的母親就選擇一個適當的時機,告訴當時還只是太子的景帝,說:"臣妾夢見太陽投入我的懷中。"
王美人走出的這一步可謂是煞費苦心、精心設計。在科學尚不發達、人們特別崇拜迷信思想的漢代,王美人"夢日入其懷"的與眾不同做法以最有效的方式將自己的孩子定位於獨一無二、舉世無雙的尊貴地位。同時也成功地使漢景帝對這位還沒出世的孩子另眼相看,認為她的"夢日入懷"是顯貴的徵兆,很可能還讓漢景帝在心裡思量一番:"難道這孩子以後會有奇遇?"
漢文帝駕崩,漢景帝即位。此後,漢武帝出生。
在漢景帝還是太子的時候,薄太后選了一個薄氏的女子做他的妃子。到景帝即位,這個薄氏妃子就被立為薄皇后。但是薄皇后一直沒有生下皇子,而且又不受漢景帝的寵愛。所以,薄太后一去世,薄皇后就被廢了。
在這個時候,漢景帝相當於沒有嫡子,他所有的兒子都是庶子。所以,在大臣們建議皇帝立太子之時,漢景帝就按年紀的大小排列,立了庶長子劉榮。但是,漢景帝沒有立皇后。
其實,立皇后和立太子說是兩回事,也可以看成一件事。因為太子的母親早晚會成為皇后,或者說皇后的兒子早晚會成為太子。所以,被立為太子的劉榮母親慄姬只要耐心等待,早晚將皇后、太后的寶座囊括在手。只可惜,慄姬沒有這個智商,她的做法簡直讓人瞠目結舌。
漢景帝有一個姐姐,是長公主劉嫖。竇太后視其為掌上明珠,極盡寵愛。長公主劉嫖入宮,如入自家後花園一般自由隨性。而且,她經常給漢景帝送美人,所以她深的弟弟漢景帝的歡心,兩人關係尤為融洽。
長公主劉嫖有一個女兒,她想將女兒嫁給太子劉榮。此舉不言而喻,一旦太子劉榮登基,她的女兒就是名正言順的六宮之主,將來母儀天下,富貴不可言。
但是慄姬生性好嫉妒,記恨長公主劉嫖不斷地給漢景帝送美人,讓她失去了漢景帝的寵幸,所以面對長公主劉嫖的求親,慄姬不但不領情,反而毫不猶豫地加以拒絕。她完全沒有意識到,太子劉榮和長公主女兒結親,是雙贏的局面,長公主的勢力能加重太子的砝碼;她也沒想到,拒絕結親的舉動惹火了長公主,會給她、給太子帶來怎樣的麻煩。
巧攀長公主,合攻慄姬。王美人野心勃勃又深藏不露,憑藉敏銳的政治嗅覺意識到長公主劉嫖對漢景帝的影響不可小覷。所以,她在長公主前來提親之時,非常爽快地答應下來,牢牢地把握住了這個送上門的機會。她深知,與長公主的這場"政治聯姻"必然是一場"雙贏"的宮廷鬥爭,在滿足長公主的貪慾之時,也可以實現自己借長公主之力使"子為儲,母為後"的政治目標。
果不其然,長公主劉嫖因為慄姬的拒絕,惱羞成怒,經常在景帝面前說慄姬的壞話,"慄姬和各位貴夫人及寵姬聚會,常常讓侍從在他們背後吐口水詛咒,施用妖邪惑人的道術。"時間一久,次數一多,漢景帝就慢慢地相信了,因此對慄姬產生疏離之心。
與此同時,長公主又不失時機地經常在景帝面前誇讚王夫人的兒子有賢德有孝心,這類好話聽久了,景帝也就認為漢武帝很賢能,加之先前的"夢日入懷"的寓言,景帝就起了改立太子的心思。
然而,改立太子一事尚未實行,漢景帝就病了。想必病情很重,漢景帝覺得自己可能好不了了,所以,他招來慄姬,對她說:"慄姬啊,朕可能不行了。以後太子登基之後,你好生照看著朕其他的子嗣和那些後宮妃嬪們。"
漢景帝的這些話明顯就是臨終託孤啊,將來太子劉榮登基為帝,慄姬就是太后了,光明前途伸手可得啊。但凡慄姬有一點頭腦,她就該好好答應下來,但是她不,她不但不肯答應,反而對景帝出言不遜。
漢景帝心中非常惱火,但是他同樣也是城府深沉,沒有當面斥責慄姬。而且,漢景帝的病情居然又慢慢好轉起來。但是慄姬依然沒意識到,她在漢景帝那裡早已失去地位,已然進入了"黑名單"。
欲擒故縱,騙誘大行。當王美人得知漢景帝"臨終託孤"不成的訊息,敏銳地意識到時機來了,在此前言論優勢的基礎上,如今距離這場戰爭的最終勝利就差臨門一腳了。
於是,這位聰明透頂的王美人緊鑼密鼓,實施了最為關鍵的一步。她利用大行一心想讓慄氏家族飛黃騰達的心理,蠱惑大行諫言漢景帝立慄姬為皇后,以給景帝造成慄姬覬覦後位的假象。
終於在一天的朝會中,大行對漢景帝說:"'子以母貴,母以子貴',如今太子的母親還沒有封號,應當立為皇后。"景帝當場勃然大怒,說:"這是你應該講的話嗎?"立即把大行問罪誅殺,並把太子劉榮廢為臨江王。慄姬恨怒交加,而漢景帝再也不見她了,慄姬由此怨恨憂鬱而死。
最後,王美人在長公主劉嫖的傾力相助和推波助瀾下,終於被立為皇后,她的兒子劉徹被立為太子。至此,王美人在殺人於無形中,不僅剷除了有力的政敵,而且實現了自己封后的政治目的。
後來,景帝駕崩之後,被封為太子的劉徹繼承大統,成為歷史上一位大有作為的皇帝——漢武大帝,而王皇后則順理成章地成為天下最尊貴的女人——王太后。
在《史記·外戚世家》中,司馬遷對王太后的描述言詞儉省、著墨不多,但是在太史公看似波瀾不驚、實則暗流湧動的史家口吻描摹下,作為帝王后妃的王美人,其用心之縝密、城府之高深、政治手腕之高明被展現的淋漓盡致、自如自然。
總而言之,王美人利用自己高超的政治手段,透過步步為營的謀算、費盡心機的爭奪,在複雜的權力爭鬥之中脫穎而出,從一無所有的升斗小民成為富貴滔天的後宮之主,終成勝利者的樣板與典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