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是最不像亡國之君的亡國之君

前文碼字的說到了大量的戰船出現在了登萊附近的海面上，登萊兵備道王廷試和登萊總兵楊國棟趕緊調兵遣將準備迎擊。

毛 文 龍 再 拜 上 書 於 滿 洲 國 皇 帝 陛 下。。。請 爾 取 山 海 關 ，我 取 山 東 。若 從 兩 旁 夾 攻 ，則 大 事 成 矣 。我 不 分 疆 土 ，亦 不 屬 爾 管 轄 。

毛大帥似乎準備踐行他向皇太極去的第六封信中提出的戰略構想了，但是最終東江軍的戰船隻是在海上漂著並沒有靠岸。

不知道是毛大帥下不了這個決心呢，還是皇太極沒有出兵配合，總之東江軍擅自進入登萊海域一段時間後便主動撤退了。

《滿洲老檔》中王子登給皇太極的密函裡也沒有提到約定日期出兵的事情，所以這次東江軍出現在登萊應該只是毛文龍對明廷的一次示威。

可是各鎮軍隊駐防是有嚴格規定的，軍隊要進入別的鎮是必須有兵部明文令諭才可成行的。

毫無疑問，毛文龍的這種做法已經是明顯的逾制了，這在任何國家任何時代都是統治者最不能容忍的事情，按照明律這事毛文龍只是被撤職都是法外開恩了。

單憑這件事，薊遼督師袁崇煥按照聖旨給予的權力將毛文龍明正典刑完全合法合規。

毛大帥雖然在登萊海面上雄了一把，但是他現在有一個嚴重的問題，跟後金做買賣是有錢賺，可是他的手下東江軍民還得吃飯啊。

丁卯之役，毛文龍不但沒幫上忙還殺良冒功給朝鮮添堵

天啟七年正月丁卯之役，東江軍在遼東、朝鮮的屯糧地都被後金給收了，東江軍撤退時又殺良冒功跟朝鮮鬧掰了，至於國際貿易物件後金它自個都在鬧饑荒，毛大帥現在能指望的上救命糧食只可能是明廷供應了。

前面說了明朝到邊鎮當兵家屬是會跟著去的，為了養活這些家屬就必須得靠餉銀買糧食。

爆出了冒領軍餉的醜聞自然要裁餉，可東江軍餉一直按內地兵的七成發放本就有些低了。

因此袁崇煥為了穩住東江軍的軍心提議比關寧高四成核餉，也就是47萬兩一年。但是戶部沒有接納他的意見只同意按內地標準給餉35萬兩一年，可是戶部的意見卻被崇禎駁回了。

11月崇禎大筆一揮確定了按原來的標準給餉——也就是內地的七成。

這樣核餉下來後，天啟七年時監軍太監跟毛大帥提的增餉到100萬兩的大餅自然是沒了，之前的70萬一年的餉銀也僅僅剩下了24萬兩。

說袁崇煥辜負了崇禎期待的文章總愛說袁崇煥要啥崇禎都給可袁崇煥在關外啥事都沒幹，可是從這件事我們可以知道崇禎對袁崇煥並不是有求必應的，崇禎跟袁崇煥討價還價比戶部還狠。

對了，為了給東江軍多弄點餉銀，眼見東江軍核餉標準已經不能更改的袁督師還跟崇禎在東江軍人數上扯皮，賴人家王廷試把東江人數核算少了要求重核，結果袁督師在崇禎那碰了一鼻子的灰。

這點大家沒想到吧？

碼字的也意外崇禎和袁崇煥的第一次矛盾產生居然是因為東江

崇禎和袁崇煥第一次真正的產生矛盾，就是在崇禎元年11月的東江軍核餉問題上。

這份新的年薪標準通知發到皮島，本來還得意自己去登萊威風了一把朝廷啥都不敢追究的毛大帥頓時跟跌到了冰窟窿裡一般。

12月毛大帥姍姍來遲的那一封向朝廷解釋自家幾十號戰船是因為避颱風才進入登萊海域的奏章，大概正是得到了朝廷降薪通知後才趕緊連夜發出來的。

可是到這會才發奏章解釋戰船什麼的是不是遇到颱風還有用嗎？

而且：

平遼總兵毛文龍因前舟泊登島，兵科許譽卿言其蹤跡可疑，旨令回奏。文龍疏言，因風飄至，且言兵聞沙汰兼疑叛謀心鹹忿惋。旨勉慰之。（《崇禎長編》元年十二月記錄）

注：《崇禎長編》作者是誰已經不可考，清代的汪楫將其編纂成書，它有點類似於明思宗實錄的民間版。

毛文龍比袁崇煥可狂多了

毛大帥還是比袁督師更狂一些啊，這種時候不謙卑求諒解還繼續以可能激起兵變對朝廷相要挾，真不知道他的明朝忠臣之名網路間是怎麼給他戴上的。

毛大帥先是闊科再是登萊，兩件事崇禎心裡都給他記得清清楚楚，他在崇禎心目中的形象已經定了。所以袁崇煥下獄後給毛文龍伸冤的浙黨御史們都被崇禎嚴厲斥責也就不難理解了。

但是事情到這兒還沒完呢。

崇禎不但減餉，還追餉。

崇禎下旨核算之前東江軍冒領了多少餉銀，戶部得到皇帝的旨意後立馬加班加點連夜核算出了東江冒領的軍餉。

天啟四年（1624年）至天啟七年（1627年）四年的時間，共冒領了朝廷90萬兩左右的軍餉。

這個資料讓碼字的有兩個疑問。

第一：時間問題。

為何只從天啟四年算起？

東江鎮建立應該是天啟二年的事情，這追究的時間明顯只是追究了閹黨執政時期毛大帥的冒領軍餉。看來畢竟執政的都是所謂東林人士，追究起來很多當事人現在正在朝為官，因此貓蓋屎般地遮掩過去。

對此崇禎應該是心知肚明卻並沒深究。

第二：數量問題。

關於毛文龍東江鎮領了多少軍餉這個一直為毛文龍辯護的文章都是引用的一篇御史文章，碼字的記不清具體數字了九年大概是120萬兩左右。

可是戶部算下來四年間毛大帥就要退還90萬兩，碼字的前面說過了魏公公對欠餉是頗有心得的，欠的部分戶部不可能要毛大帥退的，24萬兩一年的正常軍餉也不可能要毛大帥退。也就是說四年間毛大帥領到的軍餉應該是185萬兩左右，一年大概46-47萬兩。

魏忠賢對自己人還是很大方的，至少不會餓著他們

不愧是閹黨自己人，比起一年70萬兩的標準也就欠發了不到四成比遼東其它地方好不少了。

咦？這不就是袁崇煥給東江軍請求的軍餉數量嗎？

從這數字不難看出，其實無論是東林還是閹黨執政時期，他們對東江軍需要的實際糧餉其實是很清楚的。袁崇煥為東江軍請餉47萬兩顯然他也是很清楚東江軍實際需求的。

崇禎把冒領的餉銀算出來後也沒跟毛大帥客套，直接就從東江軍每年發的軍餉里扣除，啥時90萬兩扣完啥時毛大帥才能領到一年24萬兩餉銀的整數。

這件事上崇禎不鬆口袁崇煥對此也無可奈何，這會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必須去做——收復錦州。

不知為何，《明史》中對於崇禎元年五月遼東軍棄守錦州一事隻字未提，要不是因為《清實錄太宗本紀》裡記了一筆，我們還不知道袁崇煥其實是兩度收復錦州。

後金沒有佔據錦州只是破壞了城防便撤軍了，很可能是因為後金嚴重的饑荒使得它無力維持，這簡直是上天故意要把錦州變成明清最後決戰的戰場一般。

袁崇煥趁機趕緊地派祖大壽恢復了錦州，據有的文獻記載袁崇煥還得寸進尺地進佔了廣寧，不過後金那邊自然不會答應了。後金一路攆來雖然沒能追上遼東軍，但是也把遼東軍從廣寧一路逼退到了錦州。

紅藍兩色代表了督師袁崇煥大概掌管的區域

皇太極沒有佔據錦州，袁崇煥未能在廣寧和大淩河站穩腳，這兩件事使得袁崇煥和皇太極又一次回到了天啟六年他們互相玩和談把戲時的態勢。

而這兩件事也導致了明清其後在遼東的兩場大戰，尤其是那一場決定明清氣運的最後大決戰。

而另一邊，毛大帥越走越遠了。

崇禎二年（1629年）春，當袁崇煥和皇太極在遼東爭奪時，毛大帥上演了一出大戲。

登萊地區突然來了一大群‘海盜’，這些‘海盜’裝備精良作戰水平一流，“今兵卒登岸，殺奪之尋端逐隙”、“又放兵四掠，嘯聚芒碭，馳驟淄墨圮顧，登萊一帶，首遭其屠戮矣”。

比較令人困惑的一件事是，關於東江軍這一次劫掠登萊的惡性事件，現在存世的官方檔案只有當時的江西道毛九華的上疏。

這麼嚴重的一次軍事叛亂竟然只留下了這麼一點官方的記錄，顯然這是不可能的，肯定會有其它的就此事彈劾毛文龍的奏章才對。

這兩本嚴重失實的私纂史書成了現在所謂明粉給閹黨翻案的主要材料

但是這些重要的歷史檔案都已經不見於後世的記錄了，反而像是浙黨的王在晉和計六奇的所謂清朝毀禁的書都傳於了後世，這到底清朝在禁什麼呢？

崇禎二年的這次東江軍劫掠登萊，根本就是以後吳橋兵變的一次預演。

那麼東江軍闖下了這麼大一件禍事後，明朝又是什麼反應呢？

崇煥遂留鎮寧遠。（畢）自肅既死，崇煥請停（遼東）巡撫，及登萊巡撫孫國楨免，崇煥又請罷不設。帝亦報可。

孫國楨天啟元年（1611年）從荷蘭侵略者手中收復了澎湖列島，是一位對中國有大貢獻的人。

《明史》沒有說明為啥孫國楨被免職，從時間推斷應該就是因為東江軍劫掠登萊被追責罷免的。

東江鎮歸屬在登萊巡撫轄下，因此毛文龍劫掠登萊，孫國楨被追究了御下無方之責。

毛文龍的這一次完全稱得上是叛亂的行為並沒有受到明朝的懲處，只是孫國楨當了替罪羊，怎麼看這個處罰登萊軍民都是無法接受的。

何況登萊地區自從明金戰爭爆發後大量遼人渡海逃來，這讓本來就耕地緊張的當地變得負擔更加沉重，使得當地人與遼人齷齪不斷，雙方的矛盾已經積累了很多。

這個明顯偏袒東江的處罰決定傳回登萊後，無疑當地人與遼人間的矛盾更深了，遼人自然在登萊的日子變得更難過了。

這裡偏題一下。

遼民問題明朝處理得很糟糕，其後清有天下遼人出力甚多

其實不僅僅是登萊，河北也一樣面臨著逃難來的遼人帶來的社會壓力。

比如黑東林的人就很愛用魏忠賢的心腹錦衣衛指揮使田爾耕捐田給遼人的事指責東林。

當時由於大量遼人逃難到河北需要安置，於是崇禎便讓朝臣們捐田幫助朝廷安置這些難民。結果應者寥寥，只有田爾耕等少數人捐了田。

這使得黑東林的那幫人兩眼發光趕緊地咬住不放說東林的人不捐田是欺世盜名，但是他們卻隻字不提田爾耕是在獄中向崇禎提出捐田的，這是田爾耕想買命捐的田。

與此類似的還有馮銓，這幫人拼命誇馮銓在後金第一次入關後捐家產賑濟被兵的難民，卻不提此人因為是閹黨被永不敘用，他捐這錢就是為了換崇禎啟用他。

其實明朝河北最大的地主自從正德後一直就是明朝的皇帝，遍佈河北的皇莊的將河北肥沃之地佔去了大半！

明朝的遼餉除了貴州，就是北直隸的近畿地區不用繳納，因為這裡不是皇莊就是皇親貴戚們的田地。東林的人在河北能有幾畝地不說，捐地給遼東難民不也應該是河北最大的地主皇帝帶頭垂範嗎？

轉回正題了。

看到這個結果毛大帥恐怕很得意，他跑去劫掠一番朝廷屁都不敢放，只敢拿孫國楨撒氣。

但是他忘了一件事情，之前袁督師因為有登萊巡撫的關係所以並不能直接管轄他，但是現在他已經在袁督師的直轄下了。

按照明朝的制度崇禎二年春袁崇煥才正式成為了毛文龍的直接上司，這是毛文龍自找的。

明朝的官制就是這樣，現管比縣官管用。

崇禎二年（1629年）閏四月，袁崇煥正式在覺華島設立了餉司，東江糧餉不再經由登萊轉運而是由天津衛直接運往覺華島，由餉司稽核後發往皮島。

到這會，毛大帥才反應過來朝廷為啥沒有追究他，因為他崇禎已經甩給袁崇煥處理了。

至於為啥會是這樣的結果，這個真的就沒有史料記載了。

下篇再見了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