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學先驅容閎曾經有留學美國的經歷，留學歸來，他受曾國藩的委託，到美國採購先進裝置，此行還算順利，所有的裝置完好無損地到達上海後，按照慣例，容閎應該向曾國藩彙報在美國的情況。但是，當時曾國藩並不在上海。

自太平天國起義被平息後，曾國藩便奉命調往徐州鎮壓鬧騰得正歡的捻軍起義。容閎便同曾國藩的幕僚華蘅芳一道前往徐州拜見曾國藩，彙報赴美購機的情況。容閎在美國採購的裝置在當時是十分先進的，這不僅使他提升了自己身價，也使曾國藩十分讚許。拜見曾國藩時，曾國藩表示要立即專摺奏請皇帝嘉獎封賞。

曾國藩創辦的安慶內軍械所專門仿造槍炮。

曾國藩的一位幕僚將奏摺的內容透露給容閎，奏摺的大意是說，容閎是一個通曉各國語言文字的人，曾經在美國讀書。聰明而且很有膽識，同治二年十月，撥給他鉅額銀兩，派他到西洋採購辦鐵廠的裝置，經過四年的努力，完滿地完成了任務。這樣的人，朝廷應該給予獎勵，為了激勵他報效朝廷，懇請皇上恩准授予官職。

此後不久容閎被正式任命為五品實官，成為一名有正規俸祿的官員。容閎從美國採購機器歸來後不久，江南機器製造總局在上海虹口正式成立，兩年後，遷至高昌廟。江南機器製造總局成立後，容閎更是被曾國藩信任重用。但他並沒有為此而飄飄然，他知道，以當時中國的狀況，要發展近代工業，重要的是培育人才，因而，他一直把教育視為極重要的事。在曾國藩接見他之初，他就想向曾國藩闡述自己對於教育的觀點和主張，但與曾國藩的交談中，他了解了曾國藩最急切的事情是創辦近代工業，這也使容閎看到了自己教育理想的希望。他清楚，創辦近代工業離不開人才，更離不開教育。所以當曾國藩問他興辦最有益、最重要的事業應該從哪裡著手的問題時，容閎採用了曲線辦教育的策略，“以創辦機器廠”迎合了曾國藩的思想。有關設立機器廠的問題，本來不是容閎的專長，但是他留學美國目睹近代化對國家富強，振興經濟、發展教育帶來的益處，因而提出了與曾國藩相同的主張。

人生際遇，莫過於有知遇者，容閎在江南製造總局工作期間最為得意的事，是他促成了江南製造總局附屬學校的建立。設立機器廠後，容閎曾經很有策略地勸說曾國藩辦教育。1867年，曾國藩視察上海江南製造總局，容閎陪他參觀了製造總局裡的機器裝置，曾國藩對此也表現出濃厚的興趣，他站在那裡始終欣然不倦地注視著機器自動運轉。這是他第一次見到機器和它的運轉情形。容閎趁此機會，對曾國藩進言說製造局應該附設一座機械學校，以培養中國青年學習機械工程的理論和操作。這樣，到了相當的時候就可解僱外國工程師和機械師，使中國人能完全獨立操作。曾國藩聽後，認為容閎的建議很有道理，便決定在製造總局建設了一所學校。

也是在當年，容閎又向剛任江蘇巡撫的丁日昌提出派遣留學生的計劃。丁日昌十分贊成，並寫成改革建議共五條準備上奏朝廷，其中第二條即留學計劃，丁日昌的奏章中說：

容閎的美國妻子瑪麗小姐

政府宜選派穎秀青年，送之出洋留學，以為國家儲備人才。派遣之法，初次可選定120名學額以試行之，以為國家儲蓄人才。派遣之法，初次可以選定120名學額以試行之。此120人中，又分為四批，按年遞派，每年派送30人。留學期限定為15年，學生年齡，須以12歲至14歲為度。視第一批學生出洋留學著有成效，以後永定為例，則以後每年派出此數。[1]

丁日昌的奏章呈到總理衙門，但是，因為總攬總理衙門事物的文祥因為母親去世，回鄉守孝而被擱置下來。

容閎推動中國留學教育，能得到曾國藩的支援，天津教案的發生是一個推動。第二次鴉片戰爭失敗，《北京條約》簽訂後，法國天主教傳教士在天津望海樓設立教堂，仗勢橫行，誘人入教，強佔民地，激起民憤。並先後發生了虐童致死事件。虐童致死的事件，當地百姓傳言說這是外國傳教士誘拐兒童“剜眼剖心，製造藥材”殘害兒童。於是，1870年6月，天津民眾組織代表與法國領事交涉，但是，法國駐天津領事豐大業卻蠻橫地將民眾代表轟出堂外。豐大業又於6月21日午後，持槍闖入三口通商大臣衙門，開槍恫嚇，要清廷官員派兵彈壓抗議百姓。不僅如此，豐大業在路遇天津知縣劉傑時，竟然向劉傑開槍，擊傷劉傑隨從高升，還聲稱：“我不怕中國百姓！”秘書西蒙也鳴槍威脅。民眾怒不可遏，當場擊斃豐大業和西蒙。隨後焚燬法國領事館、教堂、育嬰堂及英、美教堂數所，打死打傷外國傳教士多人。史稱“天津教案”。事發後，英、美、法、德、意等7國軍艦集結天津、煙臺一帶海面示威。

“天津教案”發生後，容閎作為丁日昌的隨員和中國方面翻譯也前往天津參與交涉。他在分析教案發生的原因時，認為中國百姓對西方的不瞭解是這場外交糾紛的根源，要減少和杜絕這種有害無利的外交災難，只有加速推進能夠提高民智和增進中國人瞭解外部世界的教育工程。於是，他再次向丁日昌和曾國藩提出了他的留學教育計劃。此時，曾國藩也因為“天津教案”受到百姓的指責。

1870年6月天津教案發生，事發後英美六國軍艦結集天津一帶示威。清政府判20人死刑抵罪。圖為清兵執行現場。

因此，對於容閎的建議，曾國藩認為切中時弊，很有見地。當年10月，曾國藩、李鴻章、丁日昌聯名將容閎的建議上奏朝廷。1871年5月，曾國藩又給總理衙門寫了派留學生到國外留學的呈文。曾國藩在信中說，丁日昌多次來信商量，希望朝廷選派聰穎幼童，赴西方各國學習軍政、船政、製造等先進技術。曾國藩在呈文中也列舉了到西方學習的好處。

西洋之所以發達，是因為有地理、數學、天文、製造等多種知識；他們重視引入外國的先進技術，把學有所成的“遊學”者請到學校，教授各門科學；他們把陸軍和海軍的建設看作“身心性命”，中國要仿效他們的成功之道，最緊迫的，是應當選拔聰穎子弟到海外留學，努力鑽研，以實現皇上逐步自強的夙願……

本文根據《少年行》改寫

曾國藩和丁日昌都支援容閎提出的留學西洋首選美國主張。一個重要原因是1867年蒲安臣與美國的續約中，有一條約定：嗣後中國人慾入美國大學官學，學習各等文藝，須照相待最優國之人民，一體優待。既然美國給予這麼好的條件，首選美國理所當然。再說，容閎留學美國，他的經歷和能力，也使曾國藩感到美國教育的發達，工業、科學技術的先進，派留學生到美國學習是一個理想的選擇。

1871年9月3日，曾國藩與李鴻章等人又聯銜會奏《選派幼童赴美肄業酌議章程折》，詳細闡述了派出留學生的意義。認為中國要效仿西方，實現富強，既然現在風氣已開，就應該選派聰明的學生，到國外學習。會奏的原話這樣說：

中國欲取其長，一旦遽圖盡購其器，不惟力有不逮，且此中奧竅，苟非遍覽久習，則本源無由洞徹，而曲抑無以自明。古人謂學齊語者，需引而置之莊嶽之間，又日百聞不如一見，此物此志也！[2]

9月15日，朝廷批准了這一奏請。詔令成立“幼童出洋肄業局”，劃撥經費庫平銀120萬兩，用於幼童選派的招選及準備工作。

朝廷正式決定派遣留學生赴美留學，容閎為此興奮不已，當曾國藩把“著照所請”的硃批給他看時，他不禁有些激動起來。多年的教育興國夢想，終將成為現實。這實在是一個振奮人心的訊息，中國的教育工程終於成為一項千真萬確的歷史事實，這將在中國教育史上開創一個新紀元。

[1]容閎：《西學東漸記》，第 86、87 頁，嶽麓書社 1985 年版。

[2]李喜所主編、劉集林等著：《中國留學通史》（晚清卷），第74頁，廣東教育出版社 2010 年9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