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血長津湖

【長津湖戰役系列：戰俘領袖孫振冠後續】

1952年初，孫振冠獲悉，朝鮮停戰談判只剩下最後一項議程——遣返戰俘。

此時，美方談判捏造了一個彌天大謊，說“戰俘不願回到共產黨統治下去生活”，堅持所謂“自願遣返”荒謬立場，使板門店談判陷於僵局。一時間，戰俘遣返，成了阻礙停戰的突出問題。

美方的注意力從談判桌和戰場上，又回到了濟州島監獄，不僅加緊脅迫戰俘“刺字”、“寫血書”，製造“拒絕遣返”矇蔽世界輿論，而且指使戰俘營當局無情虐殺堅持遣返的中朝戰俘。

這時，孫振冠接到了“地下黨”總委來信，除通報當前鬥爭部署外，還提到人民軍將要搞一次“重大行動”，希望孫振冠藉故與當局談判時，一定要戰俘營總管杜德准將親自出面。

4月8日，美方對志願軍被俘人員進行血腥“四八甄別”這一天，孫振冠等人組織5000多名人冒死衝出“72”和“86”連隊，與來自“70”和“71”聯隊的志願軍難友匯合，自行成立了“602聯隊”，並立即宣佈全體絕食，要求面見杜德准將，懲辦殺害戰俘兇手，派代表去板門店陳述戰俘營真實情況。

5月3日下午，杜德親自來到“602聯隊”大門口，與孫振冠等代表隔著鐵絲網進行談判。最後，杜德只好答應，替志願軍戰俘轉交致板門店談判代表和國際紅十字會的函件。

孫振冠利用張澤石翻譯的空檔，仔細反覆觀察了杜德的表現，漫不經心，高傲自大，一副唯有他“出馬”才能“解決問題”的自得神情。事後，立即將談判經過和杜德的表現，連夜通報給了“地下黨”總委。

“老先生”得到報告後，立即決定5月7日實施“重大行動”

策劃震驚世界的“杜德事件”

5月7日，應人民軍戰俘的強烈要求，杜德來到“76聯隊”門口，與人民軍戰俘代表進行談判。

一個小時後，趁衛兵放鬆警惕，事前出去倒垃圾的人民軍戰俘，出其不意將其抓進了“76聯隊”營場。一名堂堂的美軍准將，當了“俘虜的俘虜”，震驚世界的“杜德事件”隨即爆發。

杜德被扣後，美方同意“602聯隊”志願軍戰俘派代表參加談判。

當時，數千人的“602聯隊”已經成立了“共產主義團結會”，總委決定派孫振冠和張澤石（英語翻譯）、傅稚衡(即黎子穎，精通文字）、柳一（朝語翻譯）4人，前去“76聯隊”參加與杜德的談判鬥爭。

當天晚上，“勞先生”與孫振冠單獨會面後，十分真誠地說：“那個‘重大行動’就是扣留杜德，中國同志立了頭功。”

“勞先生”提出了自己的意見：一是停止虐殺戰俘；二停止為“自願遣返”一切活動；三是成立“朝中戰俘代表團”，承認其合法性和保證其經常活動。四是一旦杜德承諾這些條件，立即將其釋放。

最後，孫振冠也發表了自己的意見：釋放杜德應加上“甄別非法”這一條，因為“甄別”是美方製造“自願遣返”的重要根據；一旦與監獄當局動武，應首先保證杜德的安全，只要控制了杜德，中朝的同志就有主動權！

望著比自己小20多歲的孫振冠，“勞先生”點頭道：“孫大校（尊稱）的意見是正確的，尤其是一旦動武如何處置杜德。”

經過3天3夜的內外談判（營內杜德，營外柯爾遜），“朝中戰俘代表團”終於成立，孫振冠當選為副團長（團長李學九，原人民軍師參謀長），美方在“四項要求”協議書上簽字，保證不再虐殺戰俘，不再進行“甄別”，不搞“自願遣返”，承認朝中戰俘代表團的合法性。

1953年7月，朝鮮停戰協定簽字，中美朝韓開始遣返戰俘。9月6日，遣返工作的最後一天，孫振冠和大批志願軍戰俘，回到了三八線以北的開城。

不幾天，孫振冠等人接到通知，馬上去志願軍談判代表團的駐地，一位朝鮮領導同志要見他們

剛踏進代表團駐地院子的大門，孫振冠一眼發現了“勞先生”——穿著灰色毛料列寧服的樸相顯，正微笑著等著他們。

不等志願軍談判代表團介紹，兩人顧不得什麼外交禮儀，緊緊地擁抱起來，任憑淚水打溼了對方的臉頰和衣襟。兩人沒有一句寒暄和問候，淚眼蒙朧地對視一下，接著又重新擁抱在一起。

最後的軍禮——孫振冠與夫人

最後的軍禮

回國後，歷經多次政治運動後，孫振冠將自己的經歷寫成了一本書，《一個志願軍的經歷》

2000年春天，孫振冠病危之際，唯一的願望是能穿上當時志願軍的戰服。

3月31日下午，長影廠服裝廠廠長將一套剛剛製作完成的志願軍軍裝送到了孫振冠面前。

撫摸著志願軍軍裝的每一顆紐扣，撫摸著中國人民志願軍符號，孫振冠的眼淚奪眶而出。

穿好了志願軍軍裝，帶好了志願軍軍帽，孫振冠朝老伴說：“扶我一把，讓我立正！”

說罷，孫振冠挺胸昂頭，目視遠方，然後舉起右手，莊嚴地敬了一個軍禮！

3月28日，得知當年的戰友趙佐端和顧則聖來看自己，孫振冠幾乎一夜未眠。

第二天一早，異常興奮的孫振冠，不住地問：“幾點啦？”

上午，三名戰友一見面，孫振冠就要來紙筆，用顫抖的手寫下了當年無數次唱過的《紅旗歌》歌詞：

民眾的旗，血紅的旗，收殮著戰士的屍體，屍體還沒有僵硬，鮮血已染紅了旗幟…

趙佐端和顧則聖清楚地記得，1952年10月1日，國慶節這一天早上7點，濟州島各營房根據孫振冠的事前部署，同時升起了10面鮮紅的五星紅旗，這是孫振冠事前的注意。

美軍問訊開來了10輛坦克和一營士兵。

一名美軍上尉掏出手槍，威脅孫振冠：“你們不怕死？”

孫振冠吼道：“我們不怕死！”

這一天，為了保護國旗，有56人犧牲，109人負傷。

美軍屠殺之後，志願軍所有被俘人員一律穿上白衣，在鐵絲網內遊行示威，一邊又一遍地高唱《紅旗歌》：

民眾的旗，血紅的旗，收殮著戰士的屍體，屍體還沒有僵硬，鮮血已染紅了旗幟…

4月14日，抗美援朝長津湖戰役勝利50週年之際，享年72歲的志願軍戰俘“領袖”孫振冠逝世。

追悼會那一天，有一副輓聯格外奪目：

德志配英才，仰不愧天，俯不愧地；

精魂照萬古，生而為英，死而為靈。

（完）

【參考資料】：（1）孫振冠回憶；（2）志願軍20軍戰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