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犬戎應申侯之邀到鎬京擾亂一番後,識熟了中國的道路,雖則被諸侯驅逐出城,其鋒未曾挫折,又自謂勞而無動,心懷怨恨。於是大起戎兵,侵佔周疆,歧豐之地,一半為戎所有。同時,漸漸逼近鎬京,連月烽火不絕。
還有,宮闕自焚燒之後,十不存五,頹牆敗棟,甚是淒涼。周平王一來擔心府庫空虛,無力建造宮室,二來害怕犬戎早晚入寇,遂萌遷都洛邑之念。
一日,朝會完畢,平王對群臣說:“昔日王祖,既定都鎬京,又經營洛邑,這是為何?”群臣齊奏道:“洛邑為天下之中,四方獻貢道里適均,所以,成王命召公相宅,周公興築,號稱東都,宮室制度與鎬京同。每當朝會之年,天子行幸東都,接見諸侯,此乃便民之政也。”平王曰:“如今犬戎逼近鎬京,禍福不測,朕欲遷都於洛邑,眾卿以為何如?”太宰奏道:“今宮闕焚燬,營建不易,勞民傷財,百姓嗟怨。犬戎乘釁而起,何以御之?遷都於洛,實為至便。”兩班文武,俱以犬戎為慮,齊聲道:“太宰之言是也。”
惟有司徒衛武公,低頭長嘆。平王說:“老司徒何獨無言?”衛武公回奏道:“老臣年逾九十,蒙君王不棄老邁,備位六卿。若知而不言,是不忠於君也;若違眾而言,是不和於友也。然而,寧得罪於友,不敢得罪於君。鎬京左有函谷右有隴蜀,披山帶河沃野千里,天下形勝莫過於此。洛邑雖天下之中,其勢平坦,乃四面受敵之地,所以,先王雖並建兩都,然駐西京,以振天下之要,留東都以備一時之巡。吾王若棄鎬京,而遷洛邑,恐王室自此衰弱了!”平王曰:“犬戎侵奪歧豐,勢甚猖厥。且宮闕殘毀,無以壯觀。朕之東遷,實非得已。”衛武公奏對:“大戎豺狼之性,不當引入臥寢。申公借兵失策,開門揖盜,使其焚燒宮闈,戮及先王,此不共戴天之仇也。君王今勵志自強,節用愛民,練兵訓武,效先王之北伐南征,俘彼戎主,以獻七廟,尚可諭雪前恥。若隱忍避仇,棄此適彼,我退一尺,敵進一尺,恐蠶食之憂,不止於歧豐而已。昔堯舜在位,茅茨土階,禹居卑宮,不以為陋。京師壯觀,豈在宮室?望吾王熟思!”
太宰又奏:“老司徒乃安常之論,非通變之言。因為先王怠政滅倫,自招寇賊,其事已不足深咎。今君王掃除偎燼,僅正名號,而府庫空虛,兵力單弱。百姓畏懼犬戎,如畏豺虎。一旦戎騎長驅,民心瓦解,誤國之罪,誰能任之?”武公又奏道:“申公既能召戎,定能退戎。王遣人問之,必有良策。”正商議間,國舅申公遣人諮告急表文來到。平王展開來看,奏報:“犬戎侵擾不已,將有亡國之禍,伏乞我王憐念瓜葛,發兵救援。”平王道:“國舅自顧不暇,安能顧朕?東遷之事,朕今決矣。”乃命太史擇日東行。衛武公說道:“臣職在司徒,若主上一行,民生離散,臣之咎難辭矣。”於是,先期出榜示諭百姓:“如願隨駕東遷者,作速準備,一齊起程。”
祝史作文,先將遷都緣由,祭告宗廟。遷期至,大宗伯抱著七廟神主,登車先導。秦伯贏開聞平王東遷,親自領兵護駕。百姓們扶老攜幼,相從者不計其數。
當年,宣王大祭之夜、夢見美貌女子,大笑三聲,大哭三聲,不慌不忙,將六廟神主,捆著一束,望東而去。
大笑三聲,應驗在褒姒驪山“烽火戲諸侯”之事上。
大哭三聲,應驗在幽王、褒姒、伯服三命俱絕之事上。
神主捆束往東,正應今日東遷之事。故此夢無一不驗。
太史伯陽父的卜辭,雲:“哭又笑,笑又哭,羊被鬼吞,馬逢犬逐。慎之慎之!臣弧箕虛。”羊被鬼吞,指的是宣王四十六年遇鬼而亡,乃己未年。馬逢犬逐,指的是犬戎入寇,為周幽王十一年,乃庚午年。
自此,西周遂亡,天數有定如此,亦見伯陽父之神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