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來西亞西北部有個小島檳榔嶼，因盛產檳榔而得名，一般被稱為“檳城”。這裡風光宜人，椰林樹影，在夕陽微風中步伐不必太急，那些風格迥異的建築映入眼簾，述說著它的南洋文化、中國文化與西方文化共融的歷史。

在檳榔嶼有一座孫中山紀念館，當年孫中山就是在這裡策劃黃花崗起義。紀念館的前身是馬來西亞最悠久的中文報紙《光華日報》的舊址，也成為了革命黨人的秘密基地。

孫中山在檳城居住過很長一段時間。在這段時間裡，有一個女人始終陪伴在孫的身邊，她就是陳粹芬，對外二人以夫妻名義活動。

陳粹芬又名陳香菱，原籍是福建廈門，1874年出生於香港，父親是一名中醫郎中。陳粹芬在家中排行第四，所以人稱“陳四姑”。

陳粹芬算不上是大美人，單從顏值上看，與宋慶齡以及孫的日本妻子大月薰相比，都有一定差距。她外形樸素，常常留著簡單的清湯掛麵頭，這是清末民初非常普遍的女性發式。陳粹芬性格上頗有男兒氣概，很多革命黨人都很喜歡她的豪爽。

1892年18歲的陳粹芬與孫中山在香港邂逅。當時孫中山在香港華人西醫書院（香港大學前身）攻讀醫科。

孫中山一表人才，幼年曾在夏威夷留學，能說一口流利英語。他常常高談闊論大談革命，聽者無不感到熱血澎湃，他的宏大理想又無不使人拍手稱讚，故而得外號“孫大炮”。

這樣的男人讓情竇初開的陳粹芬傾心不已。經過一段時間接觸，陳粹芬毅然決定追隨孫中山，為革命奔走。她甚至不需要名分，不在乎孫會不會娶她。

從1892年到1912年，前後20年時間，陳粹芬大部分時間都跟著孫中山出生入死、赴湯蹈火，足跡踏遍了香港、澳門、日本、馬來西亞、新加坡、越南等地。電視劇《走向共和》裡陳粹芬的戲份不少，這是有根據的。

孫中山流亡海外到處宣傳革命，籌募經費。然而多次起義皆以失敗告終，海外華人對他信心逐漸降低，籌款也愈發困難了。加上清廷施壓，多個國家將孫驅逐出境。在這段顛沛流離四處飄泊的日子裡，陳粹芬始終陪伴其左右不離不棄。我想這多少也給了孫中山一些慰藉吧。

1896年，孫中山在倫敦被清朝駐英公事館人員拘捕，準備將其秘密遣送回國。孫的恩師康德黎（曾任香港西醫書院教務長）得知訊息積極營救，他首先報告倫敦警察當局，清朝駐英公事館人員在英國境內抓人這是非法的。然後康德黎又向英國外交部報告，但沒有得到明確答覆。康德黎只好藉助媒體第四權，將此事捅給《泰晤士報》，製造輿論，呼籲公眾關注。康德黎還請了私家偵探監視駐英使館，密切注視他們的一舉一動。

最終，清朝駐英公事館迫於英國輿論壓力，釋放了孫中山。離開倫敦前，康德黎還送給孫中山一支金懷錶，上面刻著“Y. S. Sun”。恩師這份彌足珍貴的禮物，後來孫中山又送給了陳粹芬，足見二人的感情可見一斑。

陳粹芬陪著孫中山四海為家，以夫妻的名義掩護，事實上她不僅照顧孫中山的日常生活，做飯、洗衣服、打掃房間，還承擔起了助理的工作，她經常負責聯絡偷運軍火、傳遞情報、聯絡同志、印製傳單、幫助籌款等等工作。

很多革命同志拜訪孫中山，陳粹芬又要負責接待工作。當年那些革命黨人胡漢民、汪兆銘、戴季陶、廖仲愷、馮自由等等都受到過陳粹芬接待，因此都對她敬重有加。

老同盟會員馮自由在《革命逸史》一書中就提到了陳粹芬：“總理居日本及越南南洋時，陳夫人恆為往來同志洗衣供食，辛勤備至，同志鹹稱其賢。”

孫中山的日本好友宮崎寅藏也非常欣賞陳粹芬。宮崎寅藏的夫人曾在回憶錄中稱讚陳粹芬“是難得的女中豪傑，精氣十足，不輸男性”，她問宮崎寅藏“是不是女性要當革命家，就是要這個樣子才行？”宮崎寅藏說：“聽聽她充滿精氣的聲音，你再這樣畏首畏尾，就要輸給她了！”

孫中山陳粹芬二人間的私人感情不太為人所知，他們倆人在一起20年，更像是：伴侶+紅顏知己+革命同志+助理+長工嫂。

外界普遍認為，二人於1912年4月或5月期間分手了，據說那時候孫中山已經在追求自己的秘書宋靄齡（宋慶齡的姐姐，此時宋慶齡還不是孫的秘書）。與陳粹芬分手是不是與這件事有關呢？

但也有人認為是陳粹芬主動離開的，並非因為宋靄齡。陳粹芬覺得革命成功了，孫中山貴為大總統，他的夫人應該是有文化、有教養、漂亮高貴的女人，她配不上。故而主動離開。當然，這也只是別人替陳粹芬想象的，她自己是否這樣想，沒人知道。

宋靄齡拒絕了孫中山的追求，轉眼就嫁給了銀行家孔祥（孔子75代孫）。不過宋靄齡介紹了妹妹宋慶齡出任孫中山的秘書。很快兩人墮入愛河，宋慶齡不顧家人反對和孫中山結婚了。

對這莊婚事反對者甚多。不只宋慶齡的父親宋嘉澍強烈反對，很多革命黨人也強烈反對，姑且不論二人年紀相差27年，孫本身是有家室之人，為了迎娶宋慶齡，和元配盧慕貞離婚，這成何體統，有損革命黨人顏面。

孫宋二人的婚禮在東京舉行，出席者大部分皆為日本友人，孫在國內的同志幾乎無人出席。

全世界反對，陳粹芬反倒送上了祝福，她對人說：“並不是中山棄我，中山待我不薄，也不負我……中山娶了宋夫人之後，有了賢內助，諸事尚順利，應為他們祝福。”陳粹芬對孫中山的愛無怨無悔，不求回報，令人動容。

陳粹芬離開孫中山後，孫中山兄長孫眉接她到澳門孫家居住，全家上下皆視她為家人。

1914年左右，陳粹芬隻身前往檳城定居，那裡有她和孫中山度過的最美好時光。當年兩人在這裡相濡以沫，如今她孑然一身，人面不知何處，綠波依舊東流。正是“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在檳城，陳粹芬深居簡出，對革命往事從不提及。為了排解孤獨，陳粹芬收養了一個養女，取名孫仲英。從這個名字即可以看出，陳粹芬早已把自己當作孫家人。

1925年，孫中山辭世，訊息傳到檳城，陳粹芬肝腸寸斷，她為孫中山遙祭七天。她對人說：“我雖然與中山分離，但心還是相通的，他在北京病危期間，我幾乎每天晚上都夢見他在空中飛翔。”

1931年，陳粹芬攜養女孫仲英回國。孫中山長子孫科將她接回廣州安頓，並託她照顧兩個兒子(孫中山的孫子)。1936年蔣介石南下廣州，專門派人給陳粹芬送去了一筆錢，還為她修新房子（房子還沒修完，廣州淪陷就被炸燬了）

讓陳粹芬沒想到的是，她的養女孫仲英和孫乾戀愛了。在陳粹芬的意識裡，孫仲英是她的養女，也是孫中山的養女（姓孫即是證明），孫乾是孫中山的侄孫，養女怎麼能和侄孫戀愛呢！所以陳粹芬反對他們往來。反對的還有孫中山大哥孫眉以及原配盧慕貞，老一輩人對倫理非常看重。

孫中山長子孫科倒是很支援這對戀人。為了讓老一輩人同意，又能促成這莊婚姻，孫科提出孫仲英與陳粹芬斷絕養母女關係，這樣就沒有倫理障礙了。所謂斷絕關係只是孫仲英改回她原來的姓“蘇”，改成蘇仲英，陳粹芬與蘇仲英仍然母女相稱。

這個方案得到了大家的認同。孫乾和蘇仲英結婚了，婚後生了5個孩子。

1949年陳粹芬隨家人移居香港。1960年溘然長逝，喪事一切從簡，家人將她葬在香港九龍荃灣華人墳場。80年代，女婿孫乾將陳粹芬墳墓遷至中山翠亨村孫家祖墳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