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局 1951年7月——1953年7月

五、 在韓國的第三個冬天

1952年12月——1953年4月

11月中旬，三角高地和狙擊兵嶺的戰鬥漸漸平息。在此之前，雙方已經開始平靜下來，準備迎接在朝鮮的另一個冬天。這種模式現在大家都已經熟悉了。隨著溫度的下降，戰鬥的節奏也放緩了下來。然而，炮擊、狙擊和偷襲依然是前線官兵的習慣性日常生活，同樣少不了的還有巡邏和警戒。因此，即使是在最平靜的日子裡也潛伏著某種危險。對一線的絕大部分士兵來說，他們的住處就是用原木和泥土修築的掩體，他們給這取了個名字叫“hootchie”。這就是聯合國軍在朝鮮境內的防禦支柱。掩體的大部分是修築在山體裡的，一個“hootchie”通常情況下可以容納2到7個士兵。一個掩體通常會配備1把自動武器，可以透過位於地面以上的射擊孔向敵人開火。在其內部，士兵的床鋪固定在空間狹窄的洞壁上，地上鋪著稻草，油燈和蠟燭發出慘淡的白光，為掩體提供照明。長寬各5或8英尺的一塊地方就構成了掩體的起居空間。掩體內的取暖設施就是以油、木炭和木頭作為燃料的火爐，地堡裡的架子床是用原木和電話線捆紮而成，可供士兵們暫時休息。裝有子彈和手雷的箱子，給他們提供了額外的便利，這些條件簡陋的蝸居就成了士兵們的家。然而，不管它多麼簡陋，掩體為士兵們提供了令人愉悅的庇護所，使他們每日免遭暴風雨一般傾瀉而來的炸彈和子彈的殺傷，也為他們遮擋了戶外暴風雪和大雨的肆虐。

在任何一種戰場情形下，想要保持士氣都很困難，但是，當戰鬥逐漸演變為一場曠日持久的僵局，要保持士氣那就尤為困難了。因此，陸軍制定了一個範圍廣泛的系統，對疲憊不堪，乃至精疲力盡計程車兵和部隊進行輪換。剛開始的時候，部隊輪換以非常謹慎的方式進行，停留在小部隊的層級上。就在前線的後邊，許多連隊建立了進行上崗前準備的地堡。每隔3或4天，其中1名士兵就可以返回到後邊新建的地堡中，休息幾個小時。在那裡，他可以以自己認為合適的方式消磨這幾個小時，寫寫信，讀讀書，洗洗衣服或者理個髮。當戰場上的形勢不是很緊張的時候，許多連隊還安排一次將大約10多個士兵送到後方更遠的某個地方，進行24小時的休整。但是，美軍最終極的修整計劃是安排士兵每年在日本度假5天，第8集團軍試圖讓每個士兵都能享受到這樣的安排。

作為對士兵個人修整計劃的補充，第8集團軍還制定了廣泛的部隊輪換計劃。各連經常安排本連各排在擔任一線部隊和後備隊之間進行輪換。同樣的，各營、團、師和軍也會安排各自的連、營、團和師進行輪換。所有這一切都是為了確保各戰鬥部隊都有機會定期進行休息、整訓並補充新的兵員。最後但也同樣重要的是，陸軍堅持了大規模的單兵補充計劃，儘可能確保在一場有限戰爭中使每一名軍人承擔的重擔得到均衡。

1951年9月，美國陸軍開始採納一種積分系統，其目的是在決定一名士兵是否可以返回美國的家中時，充分考慮到這位士兵的服役性質。根據這套系統，一名士兵在近戰中服役1個月可以贏得4分；在朝鮮境內的後方梯隊中服役1個月，可以贏得2分；在遠東其它地區服役1個月可以贏得1分。後來，這個系統又增加了1類積分——擔任師級預備隊的話，1個月可以贏得3分。陸軍起初規定，一名士兵要累積43分才有資格被輪換回美國，軍官則需要攢夠55分。1952年6月，陸軍將這一要求分別降低到36分和37分。攢夠必須的積分並不保證每個士兵馬上就能得到輪換，它只是意味著該名士兵已經具備了回家的資格。儘管如此，絕大部分士兵在達到這一要求之後，都沒有立刻回家。

對美軍日益衰減計程車氣來說，積分系統是一個非常絕妙的緩解，不治本，但可以治標。它給了每一個士兵明確的目標，否則的話，在一場似乎沒有目的的戰爭中，士兵也沒有確定的目標。每一名士兵得以清楚知道，他只要在朝鮮典型的前線戰鬥中服役大約1年的時間就可以回家。這套系統也有助於士兵遠在家鄉的親人們打起精神來。朝鮮戰爭越來越不受人們的歡迎，在維持公眾對這場戰爭的支援上，這套系統也產生了某種影響。然而，這項計劃所帶來的所有心理及政治上的好處，也是要付出代價的。這項政策所導致的人員輪換——每月將近20,000到30,000名士兵，從有利於人力資源管理的角度而言，根本是沒有什麼效果的，而且它還造成了陸軍人力資源管理和訓練體系的巨大緊張。這項計劃增加了人員的動盪並導致了戰鬥技能嫻熟的老兵持續流失，從而也傷害了美軍的軍事能力。一個士兵剛剛完全適應朝鮮戰場對身體、心理和技能的要求，很快他就輪換回家了。替代他們的都是一些沒有相關技能的、還未成熟的新兵。不僅那些沒有經過或很少經過戰前訓練，就被匆匆忙忙送上前線計程車兵是如此，就連軍官也是如此。事實的確如此，到了1952年秋天，絕大部分具有二戰經驗的初級軍官都已經輪換回家了，接替他們的是剛剛從預備軍官訓練團畢業的學生。他們既沒有指揮經驗，也沒有戰鬥經驗。這項政策還被邪惡的扭曲了，當老兵們快要得到輪換回家的資格時，他們在戰鬥中就越來越謹小慎微，也越來越靠不住，這就大大降低了許多老兵的戰鬥能力。所有這一切意味著，隨著朝鮮戰爭的進行，美軍各部隊的戰鬥能力傾向於停滯不前。這與共產黨部隊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他們設法避免了人員的嚴重傷亡，並使士氣保持旺盛。由於共產黨人相當嚴酷的人事政策，隨著戰爭的進行，共產黨部隊士兵的戰場敏銳性也在穩固地增強。在紅軍隊伍中，勝利要麼死亡，是他們唯一的回家途徑。

美軍第8集團軍嚴重依賴火炮和空中火力支援。美軍普通作戰部隊與共產黨部隊在戰鬥經驗上的差距只是其中一個因素。另外一個因素是，國內政治對於這場戰爭死亡人數日益上升，戰局毫無進展，似乎陷入了困境等特點都非常敏感。另外，軍隊的指揮官們出於本能，也非常珍惜自己士兵的生命。這一切導致聯合國軍司令部更傾向於消耗大量的鋼鐵而不是士兵的鮮血。共產黨方面明白美國強大工業體系所具備的可怕力量，並試圖以各種各樣的方式來彌補這一點。他們設法穩定地擴大自己炮兵部隊的規模，直到他們超過了聯合國軍，儘管他們從來沒有在技術能力上達到聯合國軍炮兵部隊的水平，也不具備聯合國軍的彈藥儲備能力。他們坑道挖的很深，在夜間實施機動，並完美地掌握了滲透、欺騙、突襲等戰術。所有這一切都使得他們在美國陸、海、空軍可怕的摧毀力面前，將自己的弱點降低到了最小。然而，在緊要關頭，共產黨方面還擁有強大的政治意願、極權控制以及龐大的兵員儲備，可以採用人海戰術發起攻擊。美國強大的工業力量能夠，也的確摧毀許多這樣的攻擊，但是歸根結底，還是要靠步兵才能佔領陣地。而且，當共產黨部隊的確非常想佔領某一地形時，他們也有這樣的人力本錢去佔領。

這篇文章的目的在於瞭解美國人對朝鮮戰爭的看法，在根據美國陸軍部的有關資料進行編譯和整理時，儘可能地保留了原文內容。美軍的錯誤觀點以及文過飾非的狡黠做法，並不代表作者觀點。相信讀者在閱讀時，能夠明辨是非，不受矇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