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史,讓人更明智。
春秋之末,晉國的朝政被六家士大夫控制,即範氏、中行氏、智氏、韓氏、魏氏、趙氏。這六大家族一番爭鬥,範氏、中行氏被滅,土地被瓜分,剩下了韓趙魏和智氏四大家族。其中,智襄子一家獨大,韓趙魏都是跟班。
智襄子姓智名瑤,人稱智伯。人高馬大,美髯龍目,丰神秀骨。本該一騎絕塵,最終卻人仰馬翻,被三家團滅。箇中原因,耐人尋味。
性格決定命運。智伯雖偉岸雄俊,卻有重大性格缺陷。一如其叔父智果一針見血所斷:
貪而不仁,好凌人。凌人,而且好。這三個字,說明智伯喜歡居高臨下,欺壓侮辱同僚。
他與韓康子、魏桓子和趙襄子的恩怨就是這麼來的。
一次,他與韓康子、魏桓子在藍臺飲酒,席間戲弄韓康子,侮辱他的家相段規。
他的家相勸他,大人這樣做,會引來災難的。智伯卻哈哈大笑說道:
“難將由我。我不為難,誰敢興之!”有沒有災難我說了算。我不興難,誰敢作妖?
多麼狂傲、目中無人啊!真有炸平太行山、停止地球轉動之勢!
又一次,他與趙襄子赴齊國參加會盟。二人飲酒,他強逼趙襄子喝,不喝撕著頭髮硬灌。二人發生了衝突。趙襄子的家相當時就想抄傢伙動手,被趙襄子摁住。
智伯覺得很沒面子,回國之後,專門找到趙襄子的父親趙簡子,堅決要求趙簡子取消趙襄子的世子之位。
這不是典型的干預別人內政嗎?人霸凌到這種地步,必遭千人仇視萬人恨。他與韓趙魏三家的樑子算結下了,尤其是與趙襄子。
所以他的家相智國憂心忡忡地說:
“《夏書》有之:‘一人三失,怨豈在明,不見是圖。"也許這是事不過三的出處。這話的意思是,《夏書》專門說過,一個人一而再,再而三出錯,招來的怨恨不會在明處,一定要在沒發生時就要防備。
智伯聽不下去。
不只是凌人狂傲,更有貪而不仁。
這種貪得無厭的性格,讓他率先發難,向他人伸手,四家治晉的穩定局面被打破。
他仗著自己力量強大,強行逼著韓趙魏三家割讓土地給他。
韓康子和魏桓子內心當然不願,卻都先後割讓了一處城邑給他。
他們各自都有算計。一是讓智伯多行不義,累積他的罪惡,最終會天怒人怨。二是算定趙襄子不會給,智趙兩家肯定要動手。兩家發生戰爭,實力都會削弱,韓魏正好漁翁得利。
用綏靖、讓步的政策,嫁禍於人,轉移危機,不會有好結果。日本侵華之初,蔣介石步步退讓,希望美歐和國聯出手相救,不但失策,反而吊足了日本人的味口。
果不其然,智伯的味口更大,一張嘴向趙襄子要兩座城。
如果趙襄子同意了,智伯反過頭來會不會對韓魏變本加厲?
這是必然的。
幸好趙襄子斷然拒絕。
兩家果然開打,新仇舊恨一起算。
智伯還逼著已經離心離德的韓趙兩家一齊到晉陽攻打趙襄子。答應打下晉陽,三家分趙。
晉陽城被團團包圍,連月不下。
智伯引來晉河水,水淹晉陽。晉陽城的城牆沒沒入水中的只剩三塊門板那麼點。淹在水裡的灶臺,長出了青蛙。就這樣,全城的百姓無人投降。
晉陽城旦夕將下,智伯當然洋洋得意,他那貪婪的心思不經意間暴露出來。
一天,智伯帶著韓康子和魏桓子在城外巡視。智伯說道,我現在算知道,水可以滅人國呢。
聽了這話,魏桓子和韓康子皆心中一驚!
魏桓子搗搗韓康子,韓康子也踩踩魏桓子。
看似不經意的一句話,深深提醒了魏桓子和韓康子。
因為引汾河的水,可以淹魏國的都城安邑;引絳河的水,可以灌韓國的都城平陽。
智伯拿下晉陽三家分趙的話必是假話。趙襄子一亡,韓魏離滅亡也不遠了。
是智伯自造禍根,迫使三家聯合,反制智伯。
果然,困守晉陽城的趙襄子,派家臣張孟悄悄約見韓康子和魏桓子。張孟勸說道:
臣聞唇亡則齒寒。今智伯帥韓、魏以攻趙,趙亡則韓、魏為之次矣!張孟的這番話,一針見血,句句刻骨。三家約定聯手滅智。
這一天,趙襄子按照約定,派人夜裡殺了智伯守堤的將士,將靠近智伯軍營的大堤決開,水淹軍營,智伯手忙腳亂。
就在這時,韓魏大軍突然發起攻擊,趙襄子在城中的軍隊也全部出城,內外夾擊!
智伯的大軍崩潰。智伯自殺身亡,智氏被滅族!
三家不但平分了智伯的封地,趙襄子還不解恨,將智瑤的人頭剝皮剔骨,漆成夜壺,天天用它來小便!
性格決定命運,此話一點不假!
生成性格的過程,有道德的歷練,有理念的浸潤,有意志的淬火,有禮儀的磨洗。智伯的富貴家境,培養了他的才華,也鑄成了他的傲驕、霸凌、不可一世和貪婪。
個性張狂難有賓朋,極度自私只能樹敵,歹毒不仁終會反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