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過小說《紅巖》或者看過影視劇的朋友,一定記得華塋山革命根據地的黨委書記華子良,與家人一別十幾年,人們都認為他犧牲了,然而,他卻被嚴醉秘密關押在渣滓洞,敵人槍殺羅世文和車躍先時,他被拖去陪殺場,搶一響他就裝瘋。從此,在“瘋”的掩護下麻痺敵人,秘密地為地下黨傳遞情報,溝通監獄內外聯絡。黨指令他趁跟特務買菜之機越獄逃跑。在難友們越獄最危急時刻,他奇蹟般地帶來了人民解放軍……
關於韓子棟的介紹
華子良的原型叫韓子棟,嚴醉的原型就是大名鼎鼎的沈醉,原國民黨軍統局總務處少將處長。
這天,在重慶外賓招待所裡,二人相逢。沈醉握住韓子棟的手,連說: “對不起,對不起!向你負荊請罪! ”韓子棟忙說:“過去的事不必再提了! ”二人互致問候,挽手而行。
是夜,沸騰的山城已進入夢鄉。韓子棟輾轉反側思緒萬千。1934年,由於叛徒出賣,他被敵人秘密逮捕,關進國民黨憲兵三團,團長就是殺人魔王蔣孝先。敵人嚴刑拷打,要他招供地下黨組織。由於地下党進行單線聯絡,叛徒並不認識他,他就一口咬定說:“你們抓錯人了。”
沈醉
嚴刑拷打審訊半年,他依然如故。敵人想殺他,又怕斷了線,就把他押到南京憲兵司令部看守所。敵人以高官厚祿勸他招供自首,但都動搖不了他的心。他又被解押到貴州息烽陽明洞集中營,最後囚禁於白公館和重慶渣滓洞。
他想起那地獄般的牢房,黑森森的圍牆,林立的崗哨,解放前夕敵人的大屠殺,四川省委書記羅世文、川西特要軍事委員車躍先、共產黨人江竹筠、許曉軒、宋綺雲……他們的鮮血染紅了山岩。
驀地,他記得,羅世文就義時留下一雙舊皮鞋,在皮鞋的底層破縫裡,他找到一張紙條,上面寫著:
據說將押到南京,凶多吉少。老宋處留有一萬元,望大夥分用。望高揚我們的旗幟!——世文
韓子棟的介紹
不知不覺,東方吐白。韓子棟稍作鎮定,即起床洗漱。按照安排,他和沈醉將一起敬祭羅世文和車躍先烈士墓。他是白公館監獄唯一倖存者,今天自新了的沈醉,已不再是當年那個陰險惡毒的劊子手了。沈醉彎腰鞠躬,把鮮花獻在墓前,面對二烈士陵墓肅立。一個昔日不共戴天的死敵,今天站在他親手殘殺的烈士的墓前懺悔,向死者致哀。韓子棟熱淚滾滾,二烈士在九泉之下,也會感到欣慰。
不知不覺間,感情的綵帶把他們二人緊緊地連線起來了……
然而,老實說,兩年前韓子棟還堅持自己幾十年前在獄中立下的誓言:見了沈醉,以死相拼。
1983年到東北參觀訪問時,有人問他:“你對沈醉回憶錄《我這三十年》有何看法?”他說:“沈醉狗嘴裡能吐出象牙,我一直恨他。”但是,當他翻開報紙,看了沈酵記載張露萍部分,堅持實事求是,以翔實的材料,證明張露萍是一個堅貞不屈的女共產黨員,不禁拍案叫絕:”好!好!沈醉說公道話,張露萍的冤案昭雪了。”
沈醉、韓子棟、程思遠
原來,張露萍等六位烈士犧牲後,由於種種原因,一直被戴上“特務”和“叛徒”的帽子。韓子棟作為息烽監獄地下黨的支部負責人之一,當然是瞭解張露萍的表現的。可是,在“左”的錯誤路線干擾下,張露萍的冤案一直得不到昭雪。韓子棟有嘴難辯, 自己掏錢悄悄地為烈士壘了墳,立了碑。
時隔半年,此刻他倆手挽手,一塊來到歌樂山麓松林坡。沈醉身著灰色中山裝,掛著柺杖,沿著山徑拾級而上,走到著名愛國將領楊虎城將軍殉難碑前,用手撫摸碑文,頓時老淚縱橫,泣不成聲。
韓子棟
繼而,沈醉給人們講述了楊虎城父子和秘書宋綺雲全家遇害的經過,他說:“當時連幾歲的小蘿蔔頭都不放過!黨和人民對我如此寬大,兩相對比,真是天壤之別啊! ”
他們一同來到昔日的魔窟白公館。韓子棟指著三十多年前關押過他的牢房給人們看。然後,又一同步行來到磁器口,在那條依稀可辨的街道上,韓子棟述說他當年逃脫虎口的情景。
1948年8月18日,他懷中藏著裝“瘋”時揀的殺豬刀,身著宋綺雲送給他的長袍,挑著籮筐,和押送他的特務王茂才逶迤而行。下午時分,二人進入場口,王茂才忽遇在息烽監獄當過管理員的胡為祥。這時,胡為祥已當了重慶磁器口的警察所長。
胡、王二人早有交往,又是賭友。一陣寒暄過後,王茂才就到胡為祥家裡和胡的老婆、朋友以及胡本人打起麻將來,並吆喝韓子棟坐在門邊的馬凳上等待。頓時,牌桌上風雲聚起,呼喝之聲震耳。王茂才連贏了幾盤,早已忘了一切。天又下起雨來。此刻正是逃跑的好機會,韓子棟的心狂跳起來,說了聲:“解個手!”就慢慢轉身向外走。突然,王茂才吼了一聲:“你往哪裡跑?”韓子棟吃了一驚,回頭細看,牌桌上喧譁之聲依然,正殺得難解難分。他一躍奔出天井,拐了個彎,朝著那看準了的方向—嘉陵江渡口,箭一般地迅跑,消失在茫茫大雨中……
京劇《華子良》,以韓子棟的原型。
沈醉回憶了當時接到“韓瘋子”逃跑的情報後,嚴厲地責備了白公館看守長,並立即派出兩隊追兵往貴陽和成都方向搜尋。蔣介石得知此事後,大發雷霆,下令進行全市大搜查。一輛輛摩托車飛馳在大街小巷,重慶近郊四周的交通要道都設卡增哨,磁器口幾乎被翻了個底朝天,可是,連韓子棟的影子也沒有找到。
韓子棟說:“我逃到江邊,四下沒有船隻,不禁暗暗叫苦,若稍停片刻,敵兵定會追上。我沿江而行,忽見一小船停於港灣深處,便大聲招呼船伕。船伕懶洋洋地說:‘你不要命了,不見正漲大水!’,我說:‘有急事!’並隨手送上一萬元。船伕見錢心喜,僅一會功夫,就把我送到對岸。我在江岸那邊晝伏夜出,歷盡艱辛,搭船到漢口,繼而爬上煤車直到許昌,就這樣歷時三個月,行程數千裡,終於進入解放區,回到黨的懷抱! ”
二位老人並肩而行。沈醉向韓子棟再次表示歉意,韓子棟說: “過去的事已成為歷史,共產黨人不計個人恩怨,革命不分先後,我們都是炎黃子孫,攜起手來,為完成祖國的統一大業貢獻力量。”
京劇《華子良》,以韓子棟的原型。
二人同車到達貴陽。在韓子棟的寓所,他把自己的家人一一向沈醉介紹。他有一個幸福的家庭,老伴、兒子媳婦、女兒女婿和四歲小孫孫。女兒是韓子棟離家第二年出生的,他越獄回家見到女兒時,她已經是十三歲的少女了。女兒在黨的關懷培養下,六十年代畢業於貴陽工學院,成為韓家的第一代大學生,女婿是北京某大學講師。沈醉向韓子棟的家人一一握手。
不一會兒,廚房裡發出一陣杯盤的碰響聲,一桌豐盛的家宴準備好了。韓子棟高興地舉起那盛滿火紅色香檳酒的高腳杯,向沈醉祝賀新生,沈醉也欣喜地舉杯向韓子棟祝福,二人背後牆上,正懸掛著沈醉書贈韓子棟的條幅:“山水胸懷,松柏氣節”……